這個別墅小區分前後兩部分,前部分以假山、真水和人工草地構成的開放公園為主,公園的一角是訪客停車場,另一角是會所和物業辦公區,那裏仍然燈光閃爍。車行約5分鍾左右,過得並排的三座漢白玉小橋之後,便來到了後區,即生活居住區。這裏更為安靜。每座小樓之間離得很遠,樓周圍沒有柵欄,但卻都有幾顆不同種類的亞熱帶高樹守著。四周一片綠色,襯得一座座白壁紅頂的小樓格外乖巧,白天看時會更為奪目。看來小區的設計師一定是個外國人;中國的設計師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情調。隻有自己住過別墅,才能設計出更好的別墅。
小樓本身都沒設車庫。主人的車全都停泊在各自樓後麵統一定製的移動車庫裏。車庫從外麵看,就像是錯落有致、顏色各異的積木組合,有的停兩輛,有的車庫大,可以停三輛。
齊明霞停完車就轉到了18號樓的正麵。整座小樓為她所獨有,建築麵積共約600多平方米。這時停在一旁的出租車裏,魏均平已和司機結完了賬。他發現隻有齊明霞一個人,猶豫了一下,提著手提包和出租車司機揮了揮手,也向小樓門口疾步走去。
齊明霞打開樓門,一轉身,突然發現魏均平竟站在自己的身後,一下子傻了,真的傻了,連“啊”都沒有啊出來。不過此時她若是大喊一聲“救命”,估計那個剛掉過頭去的出租車司機還是能夠聽得見的。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她沒喊,進了門也沒有隨手按一下門後和房內牆壁上到處都是的警報器按鈕。也許她的靈魂真的出竅了,還沒有遊蕩回來。
魏均平跟著她進了門廳,並隨手帶上了樓門。
這座小樓總共三層,兩層在地上,一層是半地下。地下室是健身房、倉庫兼家庭酒吧,北美風格,讓人想起西部牛仔。一層除了客衛、保姆間和與餐廳連在一起的開放式廚房外,其餘麵積都給了左手的大客廳。客廳足有100多平米,開個中型舞會綽綽有餘,裏麵燈光音響一應俱全。
齊明霞隨手把包放在右手餐廳的小餐桌上,指著對麵的沙發椅說:“你坐。這就是咱們的新家。”“咱們”兩字說得挺順口。
魏均平沒有坐,而是問她:“什麼時候買的?”齊明霞幽幽地說:“買一年多了,但裝修完還不到仨月,是小區裏裝修最晚的。”
齊明霞想,他這樣知道了也好,如果他喜歡上了這座房子,沒準會寬容了老婆,因為畢竟老婆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這個家啊!魏均平是見過世麵的,不會不向往高檔次的生活。
“喝點什麼?咖啡、果汁還是啤酒?”齊明霞像是恢複過來了。她想把氣氛搞得活躍一點,雖然這顯得更為別扭。
魏均平在小區外等這兩個小時,把一年的煙都抽出來了,此時倒真覺得口幹舌燥喉嚨發癢,於是惡狠狠地說:“拿一杯礦泉水來!”然後將手提包也蹾放在了餐桌上,拉出餐桌周圍僅有的兩把椅子中的一把,一屁股坐了下去。
灌下幾口礦泉水之後,魏均平用眼睛掃了一下對麵的大廳,沒有發現任何與自己和兒子有關的痕跡,於是慢吞吞地拉開手提包的拉鎖,身子轉向小餐桌對麵的齊明霞,但並未看她的臉,用沙啞的聲音單刀直入:“你想離婚嗎?”
齊明霞斬釘截鐵地回答:“不!”
這倒有些出乎魏均平的意料。他停了一下,伸向提包的手不由自主地縮了回來。那手提包裏除了一個新買的鐵榔頭之外,別無他物。如果剛才齊明霞的回答是“想”或者“同意”,那麼我們就不用再羅嗦了,因為魏均平那填裝過坦克炮彈的胳膊一榔頭下去,就什麼都結束了。
然而齊明霞卻拒絕了,並且不像是做作。他媽的!
齊明霞說不,確實出自內心,因為她實在想不出要離婚的理由。
她確實羨慕別人學習成績好的孩子,曾經厭煩過自己的兒子;她確實覺得魏均平越來越不上進,——當然,這隻是她的個人感覺——並對此十分不滿,她認為男人應該永遠是一名鬥士,始終保持衝鋒的姿態,隻競爭不妥協,隻前進不後退,何況,你魏均平有那麼高的起點和那麼好的個人條件。但是這些還都不足以讓她想到離婚。她現在之所以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投入和賺錢,就是因為自己的背後是安全的,自己擁有除了金錢之外的一切,丈夫、兒子、公婆,他們都愛自己。隻要她齊明霞想要,愛就會觸手可及;別人有的她都有,所以她才可能放心地去撈取別人所沒有的。如果這些自然而然的前提突然沒了,缺失了,會是什麼情況?她沒有想過。她的本能或者說潛意識告訴她,這個底線是不能碰的,已經得到的都不容失去,哪怕隻是在名義上擁有也成。沙雕的塔也是塔,好看即可,別人欣賞、自己滿意,就行了。
但一向踏實認真做人的魏均平卻不能容忍他們的家是座沙雕,尤其是沙雕上麵還頂著一頂綠帽子。你齊明霞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沒門!我要立即將你的牌坊砸掉,這一點不可調和!於是他的熊熊怒火又燃燒起來了,兩隻眼裏的凶光又露出來了。廢話就少說罷!魏均平迅速地掏出鐵榔頭,兩眼凶狠地盯著齊明霞的頭蓋骨,靜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