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本齋的自言自語
在美國,有人曾雕塑一顆巨大而鏤空的黑心,用來象征金融家們的良知。
在眾人的經驗裏,要成為金融家乃至企業家、政治家以及一切成功人士,就必須黑心。
黑心就是狠毒,冷漠,貪婪,意誌堅強。
黑心可能是金錢社會裏,個人走向成功的必由之路。
甚至有人會這樣說: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越走越高遠;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日漸被遺忘。越來越多的人更看重通行證,因為它佩戴在勝者胸前,代表著強大和未來;越來越多的人益發看輕墓誌銘,因為它立在死者墳前,代表著弱小和過去。不信你看,被寵得隻能聽好話的獨生子女們,大都服強淩弱,欺下媚上,崇拜偶像。
但是,即便如此,個人成功依然是人們為社會公眾做出巨大貢獻的必要前提。
個人成功為社會帶來的益處可能是間接的、非本意的;但也可能是自覺自願的,甚或是誌願的。
何況,現實的色彩也並不似文學描寫那般鮮明和突出。卑鄙並不隻是卑鄙者的通行證。人類的絕大多數,無論從時間上分析還是從空間上窺視,都是卑鄙和高尚的混合體;純粹的卑鄙者和純粹的高尚者都隻是點綴。曆史正在使兩者間的分界線緩慢地向著高尚一邊移動。
曆代曆國,最終領導窮人和弱者走出物質貧困和精神困境的,都是富人和強者,而不是前者自己。
“可是在當代中國,為富不仁者眾!”有人可能會這樣質疑,並將他們與卡內基、比爾·蓋茨和巴菲特的慈善相比對。
“別急,他們還沒有走到那一步,還沒有那般富有。”另一個聲音在安撫著,並替他們辯解。
確實,一個人,一個政府,隻有在足夠富有和強大之後,其幫助窮人和弱者的言行才堅實可信。
就個體而言,也許隻有先立名甚至先盜名,而後才會有忘名的那一天?
富人多了,窮人就少了;窮人多,是因為富人少,幫不過來。
一幫一可以做到一對紅;但一幫仨卻很可能陷入兩對窮。
所以,大家爭相致富是沒錯的。這絕對是件大好事。
其實,富人在擁有了金錢、物質之後,能給自己贏得的幸福並不多,享受幸福的時光也並不長。
但他們致富的過程卻往往會改變周圍許多人的人生軌跡。
這是我們都會在心裏默認的事實。為此,他們富得速度過快一些,我們也都能夠容忍。
而且,任何喧囂都要歸於沉寂,任何繁榮前後都是蕭條,再偉大的博弈終究是博弈。
人類最殘酷的博弈是在成為胚胎之前,但最終個體都要銷聲匿跡。
死亡是多細胞生物進化的代價,鐵門檻都得化為土饅頭。
但隻信仰上麵這一點卻又是非常危險的。對走向成功者危險,對還沒有決定走不走向成功的人更危險。
它會使人在尚未博弈之前就先敗退了,至少,在滿足了個體或種群的基本需要之後,將不會再努力和奮鬥。
因此,我們需要滋補信仰的另一半珍品,它應能使我們確信,金錢是為自己、為他人、為更多人謀福利的手段;看到自己改變了一群人的人生軌跡,為人類進步承擔了一點責任,感覺會很幸福,心靈會得到慰籍。一生能這樣活過,就可以稱為既有智慧又有道德了。所以說,財富向有智慧的人手中集中才有效率;財富向既有智慧又有道德的人手中集中,才既有效率又有公共福祉。財富向後一類人手中集中,無疑會更有利於世界的平衡,增強人類進步周期的上行動能。
當然,在這一前行的過程中,我們幾乎每一個人都要為之付出代價。
這代價既必然,又不可忘卻。
眼前的這部文稿,就是為了不忘卻上述代價而刻意留下的一丁點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