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上的牌匾確實寫著鹹安宮幾個字,錦素盯著看了好久才在心中說服自己並沒有來錯地方。
錦素把自己的腰牌遞給領頭的侍衛,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久,最後才對守門的人使了個眼色,放錦素進入。
錦素頷首道了聲謝,緩步走上台階,跨過破爛的門檻,一個不大的小院被完全的展現出來。
鹹安宮曾經也不是這番模樣,不過十幾年前最後一個住在這裏的妃嬪辦理後就荒廢了。正對宮門有三間正屋,左右分別是東西廂房。院子也無人打理,角落的荒草已經一尺多高,幹癟枯黃。
正屋的門關著,錦素站在門口聽不到一點聲音。
吱呀一聲推開門,撲麵而來的是一股嗆人的腐敗氣味。錦素被嗆的皺了眉拿帕子捂住口鼻,又抬起另外一隻手在麵前揮了揮。
所有窗戶緊閉著,屋內並沒有點燈,隻能勉強看清裏麵的景象。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怎麼看都不像有人居住。
錦素站在屋內環顧左右,油漆剝落、桌椅破舊,一個曾經錦衣玉食的皇太子淪落到這番田地實屬讓人人於心不忍。
突然從屋外傳來一個瓷器掉落的聲音嚇了錦素一跳,緊接著就聽到一個人喊著什麼,卻聽不真切。錦素快步走出屋子,四下仔細瞧終是發現這裏還有一個後院,聲音就是從後院的一間屋子裏傳出來了。
繞到後院,這裏是和前院一樣的結構,方才錦素聽到的聲音就是從正屋傳出來的。
突然,正屋的門被人用力的從裏麵拉開,一個人蓬頭垢麵罵罵咧咧的從裏麵搖搖晃晃的走出來,沒幾步就走到錦素麵前和她四目相對。錦素下意識的後退幾步,和那人拉開距離,那人見狀也站定沒有上前。起先他的眼神有些茫然,然後才慢慢變得有些清明。倆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胤礽像是突然醒悟,沒預兆的轉身就跑,跑回到屋中重重的關上房門。
錦素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還沒有從震驚中脫離出來,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那個初見如神仙般的男子怎麼落魄如乞丐。
錦素回過神來小跑到門前,推了推門,卻發現門已經被他從裏麵拴住。
“二阿哥您開門,是我。”錦素輕輕拍著門,瞬間破敗的門板就被拍的灰塵飛揚。
屋內沒有動靜,錦素又不死心的拍了幾次,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錦素看著門板,從沒想過今年會是這樣的景象。她以為的是二人若不是相看生厭就是不計前嫌,卻沒成想是吃了閉門羹。
她很想一走了之,但不知為何卻邁不開腳步,她的內心告訴她,她想進去,想去看看他,也算給自己的前半生一個交代。
“你開門!開門啊,你不是想要見我嗎?我現在來了你開門!”門板被拍的啪啪作響,那些破損的木刺紮進錦素的掌心。
靜靜的等了一會兒門還是沒有想要打開的跡象,錦素幹脆往後退了幾步,提著裙子助跑飛起一腳踹向那殘破的大門。
果然,門應聲被錦素踹開了,閂門的木條斷成兩節掉在地上。木條裏麵都已經被白蟻蛀空,甚至還有幾隻白蟻從裏麵爬出來,隻留下空殼在外麵的樣子唬唬人罷了。
這間屋子沒有前院的主屋大,正廳除了除了一張布滿灰塵的四方桌和兩把椅子以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左手邊是臥室,大大小小的空酒壇從正廳的地麵一直延續到床邊。
錦素扭頭看過去,昏暗的臥室,發黴的空氣,破舊的棉被,還有棉被下那一團人。
錦素坐過去坐在床邊,那個隆起的大包隨著裏麵人的呼吸在微微抖動。
“你不是說要見我,如今我來了你倒是躲了。”
被子裏的人往裏挪動了幾下絲毫沒有要出來的意思,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錦素拽了拽胤礽身上的棉被,胤礽也從裏麵死命拽住,幾個來回以後錦素徹底失了耐心。
“你若不想見我那我就走了。”
一隻手從被子中伸出來,緊緊抓住錦素的手腕,一把將剛剛站起來的錦素又扯了回來。錦素瞅準時機用另外一隻手猛地掀開被子,將胤礽完全暴露在她的麵前。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胤礽整個人蜷縮成團跪在床上像蝦米一樣弓著身子,整個臉壓在床板上,左手緊緊的拽著錦素的右手,原本每日都光潔整齊的頭發如今也淩亂的披散著,不知是不是光的原因,錦素好像看見了些許白發。
眼前的一幕令人太過於震驚,錦素直接紅了眼眶,嘴唇哆嗦著輕喚他的名字:“胤礽……”
胤礽的臉抬起一些,但仍是很低,他聽見錦素叫他的名字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一個人嘟嘟囔囔說著什麼,除了他自己旁人根本聽不清。
見他這副樣子錦素哪裏還恨得起來,她的心中驀地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那股曾經如熊熊烈火般的恨意,此刻仿佛被一陣輕柔的微風輕輕拂過,漸漸消散於無形之中。
她靜靜的看著他,那目光中滿是釋然與憐憫,錦素想,她應該是真正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