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可!你這條該死的老癩皮狗,你那身臭皮還沒有被人剝掉嗎?”走進門來的是瘸子瓦格,這家夥每次都是在酒館開業後第一個出現的人。
“瓦格,你這婊子養的賤貨!快點滾回到你的座位上去,你已經欠我三十四個銅元的酒錢了!”波可毫不猶豫的罵回去。這些人都是自己酒館裏熟得不能再熟的常客,多年以來已經彼此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對象,雖然這樣的辱罵別人聽起來覺得很刺耳,但那不過是他們之間的一種比較特殊的交流方式罷了。
波可拖著沉重的腳步把一大瓶劣質麥酒和一隻杯子放到了瓦格的麵前,這是多年以來形成的默契,到酒館裏來的熟人基本不需要吩咐什麼,老波可就會按照他們的習慣送上各自的份量。瓦格也不多說,打開瓶子便一杯接一杯的灌了起來。
酒館的門忽然被打開了,一陣冷風湧了進來,酒館狹窄的堂屋裏隨之泛起一陣寒意。
波可和瓦格扭頭向門口望去……
低矮的門口站著一位……嗯,從那條筆挺的瑪格呢褲子和精美鋥亮的馬靴來看,應該是一位尊貴的先生。因為門口過於低矮,這位先生的個子明顯又比較高,所以在屋子裏隻能看到他的胸部左右,現在他好像站在門口考慮要不要進來。
“哦!原來是有貴客啊!”老波可滿麵春風的迎了上去:“尊敬的先生,您快請進!哎呀,小店雖然那個……那個的確是簡陋了一點,不過嘛,您也知道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又趕上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再說這恰特鎮上就隻有我紅鼻子老波可的一家店呢!來來,您快請進!”
男子沒有動,隻是回頭輕輕詢問著身後的人:“明妮,你看這個地方可以嗎?”
波可這才注意到在男子的身後還站著一位通身黑色長裙,麵部籠罩在黑紗中的女士。不過是因為這位女士的體態過於嬌小,而那位先生的個子又過於高大,所以屋子裏的兩個人才沒有看到那位女士。
“親愛的,隨你安排吧。我們現在是在……唉,總之一切從簡,不必講究那麼多了。”那位女士歎息了一聲,話語之間似有萬般委屈縈繞在心頭,讓人一聽之下便心生同情。
老波可本能的反應到這神態高貴的一男一女肯定不是一般的人,連忙招呼道:“原來還有一位尊貴的女士啊!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呀!快請進快請進!”
似乎是有感於老板熱情的招呼,男子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躬下身走進了這家小酒店,而後他又很體貼的攙扶著那位嬌小的女士跨過了那道很高的門檻,兩人環視了一下屋子裏陳舊的擺設和昏暗的燈光,不由得都露出了厭惡的表情,那股老房子裏特有的直衝腦際的腐敗氣味更是讓那位女士掩住了鼻子。
“有沒有幹淨的客房?”男子一邊說著一邊摘下頭上寬大的呢製禮帽。
老波可隻覺得眼前陡然一亮,就像是幽暗的空間裏忽然升起了一輪耀眼的太陽,本來昏暗的堂屋裏也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眼前的男子留著一頭齊肩的耀眼金發,挺直的劍眉下是一對透著警惕神色的灰藍色眼睛,從那薄薄的緊緊抿著的嘴唇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具有極其頑強的精神和意誌的人,拿著帽子的那修長而白皙的手指表明他所處的良好而優越的生活環境……
“這一定是兩位貴族!”波可在心裏對自己這樣說著,雖然看不到那位女士的相貌,但既然能和這樣的男士一起同行的想必也不會是什麼庸脂俗粉,光是那悅耳動聽的話語就可以判斷出那是一位接受過上流社會嚴格禮儀教育的千金小姐了。
“我,我得請您原諒……您看,我這家小店隻有這麼大的一塊地方,實在沒有什麼客房……真的很抱歉……”波可結結巴巴地解釋著。
男子揮手打斷他的話:“那就給我們先弄點吃的東西吧!哦,對了,先給這位小姐來一點熱的肉湯。”說著他將一枚金德納爾扔進了老波可的懷裏。
“親愛的,我現在什麼東西也吃不下。”女士顯得十分疲倦的靠在男士的懷裏。
男士溫柔的擁著她,低聲細語道:“哦,我親愛的明妮,你必須要吃一點東西才行,你的身體本來就很虛弱了,再這樣下去的話你會生病的,就算是為了我們的將來你也一定要吃一點……”
看看麵前布滿一層油膩又落了一層灰塵的桌凳,男士露出了個厭惡的表情,他從衣袋裏掏出一條潔白的絲巾,細心的擦拭掉桌椅上的灰塵,扶著女士在桌前坐了下來。至於那條已經被油漬弄得烏黑的絲巾,則被他順手丟到了堂屋的角落裏。
“明妮,一會兒吃完東西之後我們還要快點離開這裏。”
“可是,親愛的瑪斯,我真的很害怕,哥哥他們是不會放過我們兩個的……”女士一副疲憊的樣子。
“我發誓一定會保護你的,即使用盡我的生命。”金發男子的眼睛裏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波可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廚房走去:“……看樣子這是出來避禍的兩位貴族,不過貴族會不帶保鏢到處走嗎?他們是什麼人呢?算了,還是不要管太多的好,看樣子他們也不會在這裏呆上太久,可別給我帶來什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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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前麵那是什麼地方?”小夏指著不遠處那些稀稀拉拉的破敗房舍。
蘇菲兒刷刷地翻動著手裏的盜賊手冊:“嗯……好像,哦,這個鎮子的名字叫恰特,不過其他的就沒有什麼說明了,大概是因為地方太小,沒有什麼價值吧。”
“在這裏過一夜,明早再走好了。”伯爵輕輕地彈去落在衣領上的沙塵。
沒有異議,於是三個人拉起駱駝沿著不甚平坦的路麵向鎮裏走去。
從駱駝背上爬下來的艾米爾卻沒有跟在後麵,隻是神態虔誠的麵對著夕陽下的那一片金色的蒼茫跪倒,嘴裏不停的呢喃著什麼。
“喂!艾米爾……”小夏剛要張口喊他過來,可是想了想又閉上嘴巴,在路邊的大石上坐了下來。
伯爵看了看遠處跪在地上禮拜的男孩:“我以為你不會等他呢。”
小夏隻是把頭扭向一邊,冷冷地哼了一聲:“神氣巴拉的小鬼,又擅自行動,呆會兒非教訓教訓他不可。”
“噢~”伯爵拂弄了一下頭發,微笑著說道:“我拭目以待呢。”
“小夏,一會到了鎮裏買幾件衣服給你換上吧,你的衣服實在是太顯眼了,現在是戰爭時期,免得被人把你當做魔族的間諜扣起來。”蘇菲兒邊收拾著駱駝身上的東西邊對小夏說。
小夏心不在焉的隨口答應著,這時候艾米爾已經站起身,慢慢的走了回來。
“我說艾米爾,我現在是不是你的主人?”小夏臉上盡是古怪的笑容。
男孩愣了愣:“是的,你,是,艾米爾的,主人。”
“主人說的話,你是不是要聽呢?”
“是的,主人的話,艾米爾要聽。”
“那麼艾米爾如果不聽話,是不是要受到懲罰呢?”
“是的,可是,艾米爾沒有,不聽,主人的話。”男孩一臉認真的樣子。
“不對不對~”小夏不停的搖頭,他甚至開始學著艾米爾結結巴巴的語調說話:“剛才,你都沒有問我,就跑到那邊去跪拜,這,是不對的,知道嗎?”
“可是,可是……”男孩著急地分辨著:“剛才,是因為,要離開家鄉,艾米爾向安拉大神,祈禱,爺爺和部落的人,都平安……”
“可是,你沒有,問過我,對不對?而且現在,你又和我,頂嘴,對不對?”壞心眼的小子一步也不放過純潔的小孩。
“…………”艾米爾的小臉漲得通紅,他猛地抬起頭,一臉堅決的說道:“艾米爾,錯了,主人,請您,懲罰我吧!”
“哈哈哈~!”小夏大笑著一把把艾米爾從地上拎起來按在自己的膝蓋上:“臭小鬼,給你個教訓!以後要聽我的話,知道嗎?”
說完他照著艾米爾的屁股上劈裏啪啦的抽了幾巴掌,又輕輕地把他放回地上。
“以後要聽我的話,知道嗎?”他奸笑著抓了抓艾米爾的小腦袋:“不然的話,嘿嘿嘿嘿嘿~”
男孩一聲不響地低著頭,慢慢地,兩滴淚水落了下來。
“喂喂,沒這麼誇張吧,打了你兩下屁股你就哭鼻子啊?”小夏有點厭煩的站起身來。
“……嗚嗚,不是的,艾米爾……好高興……”男孩輕輕地小聲抽噎著。
“啥?高興?”小夏一臉狐疑的蹲下身摸摸男孩的額頭:“難道發燒了?沒有啊?”
“……爸爸媽媽……很早死了,爺爺,沒時間管我……嗚嗚……部落裏……沒人跟我玩……”艾米爾說到這裏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喂喂!我說……靠!你哭啥嘛!”小夏手忙腳亂的給男孩擦著眼淚:“……真是麻煩的小孩!不許哭了!”
“……嗚嗚嗚嗚……艾米爾……以後一定……聽主人,的話……”
“那你先停下來不哭了行不行?”
“是的,主人……艾米爾不哭了……嗚嗚嗚嗚……”
“靠,你不是說不哭了嗎?”
蘇菲兒:“……我開始覺得長老讓孫子跟著他是個愚蠢的決定。”
伯爵:“……也許是吧。”
很多年以後當艾米爾長大的時候,某個毫無節操的家夥還常常拿這件事出來糗他。自然,這已經是後話了。
在鎮子裏的裁縫店隨便挑了兩套冒險者製式的衣服,小夏和艾米爾各自換上了。艾米爾顯然從來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一副十分新鮮的樣子,不停的舉腿抬臂,欣喜的看著自己身上的裝束在原地走來走去。
“討厭的臭小鬼,剛才還哭鼻子呢,現在又一臉笑嘻嘻的死樣子……哼!”小夏氣哼哼地收拾著自己的裝備,匕首還是按老樣子綁在腿上,PDE-5裝在肋下的槍套裏,外麵在加上一件冒險者們常穿著的厚麻布鬥篷……嗯,感覺還不錯,走到試衣鏡前轉了轉身,很標準的一個冒險者形象嘛,他滿意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