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男孩很認真的說:“雖然主人,總是說些怪話,但我能,感覺出他,對別人的關心。剛才,他還說不要讓我練得太累呢。”
“……不過,主人好像很不喜歡,別人問他自己的事,每次一問,他都會發脾氣的。”艾米爾忽然自言自語起來。
“……是啊,豈止是會發脾氣……”盜賊小姐又想起了在伊爾卡薩布奴隸市場那血腥的場麵,不由得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
在密密的叢林深處,陽光隻能費力的穿透茂密的樹冠,無力的把幾點陽光播撒在地麵上。
這裏是莽莽森林裏從未有人類涉足過的地方,周圍那些生長了可能已經超過數百年以上參天巨木對於行走於林間的兩個人來說,無疑是很大的障礙。
森林中並沒有所謂的真正的道路,那些略微可以通過的地方,自然就成了天然的道路,因為光線黯淡的緣故,再加上到處崎嶇不平,隨處可見從泥土裏拱出來的暗褐色的粗大植物根莖以及巨大的石塊,都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前進的速度。不過行路的兩個人身手都不錯,依然能在這樣惡劣難行的道路上飛快的行走著。
少年柔軟的黑發隨著他在石塊和樹木之間一跳一跳的動作而飛揚著,他整個前進的動作看上去十分流暢、輕鬆,速度飛快卻又很省力氣,往往一躍之間竟然跳到了四五桑特之外,看他的表情卻還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倒是讓人懷疑他那並不強壯的身軀裏何以會蘊藏著如此驚人的彈跳力和爆發力。
跟在後麵的伯爵忽然翹起鼻子嗅了嗅,彌漫在森林所特有的那種潮濕的腐敗氣息裏的一股淡淡血腥味引起了他的注意。
“親愛的,左邊。”伯爵低呼了一聲,當先向那邊飛去。少年在後麵白了他一眼,也飛快地跟了過去。
轉過了麵前幾顆枝幹虯結、上麵爬滿了奇形怪藤和暗綠色苔蘚的巨樹,一幕血腥而慘烈的畫麵呈現在兩人麵前——
鋪滿了腐敗落葉的空地上灑滿了大片大片的暗紅色血跡,一條又一條如同小牛犢般大小的狼屍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從它們那怪異扭曲的姿勢可以看出都是死於猛烈的重擊之下,有很多野狼的頭甚至被打得粉碎,血跡混合著腦漿粘粘糊糊地塗了一地,紅紅白白的襯在長滿苔蘚的地麵上像是某個蹩腳畫家的糟糕作品。
大概有十來隻活著的野狼正聚在一起嗚嗚地啃噬、撕扯著什麼,空氣中回蕩著悉悉嗦嗦的饕餮之音,讓人聽之頭皮發麻,一邊的地上丟棄著一根一人長短沾滿血跡和狼毛的刺棒……
伯爵和小夏對視了一眼,兩人基本從現場的慘象明白了發生過什麼事。這個可憐的家夥在叢林中遭遇了狼群,奮力搏殺了大半惡狼之後,終於因為力竭倒地而慘遭狼吻。不過這個人還真的是很強啊,粗粗數了數地上的狼屍,竟然有六十多條之多,看來剛才的那聲垂死慘叫就是這個人發出來的。
空氣中的生人氣味顯然令已經被鮮血刺激的雙眼通紅的惡狼們更加凶殘了,它們從地上已經被扯得七零八落的殘屍旁轉過頭來,呲著滿是鮮血和碎肉的獠牙,從喉嚨裏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嗚嗚聲。
“……它們好像還沒吃飽。”伯爵忽然笑嘻嘻的冒出一句。
小夏把手裏的PDE-5收回槍套裏,抽出腿上的匕首:“廢話,看也知道了!你說它們是先吃你還是先吃我?”
“恐怕要讓它們失望啦~”伯爵朝小夏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動手,然後整了整領結,施施然地朝前走去。
惡狼們被激怒了,它們張開血盆大口猛撲上來,決心要把這個有著銀白色頭發的家夥和剛才那個殺害自己族類的人撕成同樣的碎片!
伯爵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一切的緣起,賜予我照亮世間萬物的能力!燃!”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撲過來的惡狼身上忽地冒起了熊熊的黑色火焰,不過隻是短短的幾秒鍾,就像是一閃即逝的風景,黑色的火焰又像出現的時候那樣突兀的消失了,十幾匹惡狼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就被化作了烏黑的焦炭,變成灰燼落在地上。
小夏把匕首插回刀鞘,搔了搔頭發:“該死的,為什麼我學不會你這麼方便的魔法呢?阿瑟,一定是你教得不對!”
伯爵一副無辜樣的聳了聳肩:“也許是吧?但你何必這麼認真的學呢?我不是都告訴你了,隻要你喝下我的血,你就可以獲得和我一樣的……”
“免了!”少年毫不猶豫的打斷伯爵的話:“誰知道你的血裏有沒有什麼怪東西?我還怕吃了以後拉肚子呢!”
小夏用腳撥了撥那根沾滿鮮血的刺棒:“可真夠重的,看來這倒黴的家夥是一個大塊頭。”
“是野蠻人的武器。”伯爵隻看了一眼便肯定的下了結論:“不過野蠻人怎麼會跑到這森林裏來?這些肮髒醜陋的家夥一向都是呆在巨岩之野那個鬼地方的。”
“野蠻人?就在我第一次見到你和菲兒的那個地方?”小夏蹲下身子在地上的殘屍中翻揀著什麼:“可在那裏除了你們我沒有看到其他人啊?還有,鎮長說的那個襲擊行商的怪物是不是就是他?”
“天!親愛的,你不要動那些令人惡心的東西好不好……天哪天哪!你,你竟然……”伯爵慘不忍睹地掩麵大叫起來:“看看你手裏拿得是什麼東西啊?”
少年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什麼?是頸鏈啊!噢……”他隨手把沾在上麵的一截青紫色的腸子抓下來扔到一邊:“誰讓你看這個了?我說的是這個東西。”
伯爵這才注意到少年的手中拎著一串碩大的骨質頸鏈,看樣子是用各種動物的骨骼一點一點在粗糙的大石上磨製成珠形,然後穿製在一起,在頸鏈下方還穿著十幾顆大小不一的野獸牙齒。雖然手工很粗糙,但是整條頸鏈看上去古拙莊重,頗有原始部落的圖騰意味。隻是現在頸鏈上的裝飾獸牙沾了一些鮮血,看上去略顯神秘和猙獰。
“……是這個倒黴家夥的東西吧?”伯爵捏著鼻子一副要吐出來的樣子湊近看了看,然後趕快跑得遠遠的才張開嘴巴說話。
隨手把頸鏈塞進兜裏,小夏環視了一下四周,看看沒什麼了才大搖大擺的向外麵走去:“走啦,回去吧。”
伯爵呆了一下,看看地上的屍體:“喂,他的屍體還會被其他的野獸吃掉的呀。”
“神經!”小夏已經繞過了那幾棵大樹,遠遠 地丟過來一句話:“親愛的~那就拜托你大發慈悲把他埋了吧!”
伯爵想了想,臉上又是一陣幾欲作嘔的表情,趕忙逃也似的跟著走了。
蘇菲兒坐得幾乎要睡著了的時候,樹叢那邊傳來嘩啦一響,她一抬頭的功夫,伯爵和小夏已經到了車邊。
“大姐!你的保衛工作不合格!”小夏大模大樣的說著,嗖地一下跳進車廂裏,伯爵也隨之一躍而上。
見兩人平安無事的歸來,蘇菲兒鬆了口氣,她爬回到馭位上大聲叫著:“不合格又怎樣?你以為像你一樣的變態的很多嗎?對了,在裏麵看到什麼了?”
“沒什麼,一個倒黴蛋被狼吃了,阿瑟說那是個野蠻人。” 小夏無聊地把雙手枕在腦後。
“野蠻人?不可能的呀,十九年前在巨岩之野,野蠻人已經被魔族給滅族了啊!”盜賊小姐奇怪地探下頭來:“再說就算野蠻人還有後裔留下來,他們也不大可能穿過伊爾卡薩布城和通古裏斯沙漠跑到這片森林裏來吧?”
小夏掏出那串骨製頸鏈,甩了甩揚聲問道:“看,這是我揀到的,應該是野蠻人的東西吧?還有根帶刺的鐵棍,我嫌太重就扔在那裏沒拿回來。”
“……嗯,好像還真是野蠻人的飾品。”蘇菲兒仔細看了看那頸鏈,身為盜賊自然對這些東西有著很強的鑒別能力,聽她這麼一說,小夏也就更加確定那個倒黴鬼的身份就是已經被消滅了的種族——野蠻人了。
帶著好多的疑問,馬車又開始沿著小路出發了。已經距離官道不遠,等拐上了官道就有驛站可以住,不必在野外露營了。也許是感到了這一點,連幾匹馬也歡叫著跑得飛快。
本來已經累得趴在靠椅上睡著了的艾米爾,馬車跑出去不久就已經把他從夢中顛簸醒了。男孩揉著惺鬆的睡眼坐起身來,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對麵的小夏。
“主人!您,回來了!”男孩連忙想站起來行禮,卻忘了自己身體的情況,微一發力腿上和腰部又是一陣酸痛,無力的坐倒在靠椅上。
小夏擺了擺手:“很疼吧?你現在有些運動過量,肌肉會很疼的,過幾天就會好了。”他又忽然眨了眨眼睛,詭笑起來。
“艾~米~爾~!”小夏忽然跳到男孩的身邊,親熱的把他一摟:“我送你樣東西好不好?不許說不要噢!”
男孩看著他笑嘻嘻的臉,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看到他點頭了,小夏趕快掏出那條頸鏈來飛快的套到了男孩的脖子上,然後跳回對麵的座位上,一本正經地歪著頭欣賞起來,一邊欣賞還一邊嘿嘿地奸笑著:
“……嘿嘿嘿~合適~太合適了~艾米爾,這東西帶在你的脖子上真是太合適了~嗬嗬嗬嗬~”
男孩摸摸脖子上的頸鏈,在看看對麵一臉詭異的主人,眨眨烏溜溜的大眼睛,純潔的他實在搞不懂主人為什麼要這麼開心呢?但不管怎麼樣主人能開心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於是小艾米爾也跟著開心的笑了起來。
不過,阿瑟哥哥為什麼一臉要吐的表情看著自己呢?我身上很髒嗎?我記得昨天有洗澡啊,艾米爾聞了聞身上……嗯,沒有什麼難聞的味道呀?他們大人可真奇怪……
“親愛的,能不能告訴我,剛才你為什麼不把那個人埋葬了呢?以你們人類的行為準則來看,不是都應該那樣做嗎?”伯爵還是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他一臉認真的看著小夏。
小夏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什麼人類的行為準則幹我屁事?我又不認識他,憑什麼要我挖坑埋他?”
“…………當我沒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