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慕睿卻忽然地笑了起來,問道:“阿綃今天怎麼了?父皇罰錦衣,不高興了?”話微頓,笑也收了起來,“難道阿綃認為錦衣沒有做錯嗎?”但那話語裏仍然帶著寵溺的味道。
他對錦衣從來都是十分嚴厲的,但對瀲綃,卻向來寵愛得很。事實上,這後宮之中,真正最得寵的,確切地說,該是她這位公主——慕瀲綃。
緊抿著唇,瀲綃朝皇帝瞪了眼,似乎真的很是生氣。
“是阿綃想要玩雪的,所以錦兒才去找了那竹畫的。要錯的話,阿綃也有一半的錯。”
慕睿忽然地沉默了會,然後轉而朝錦衣問道:“錦衣自己說,到底有沒有做錯了?”
錦衣是絕不願連累到瀲綃的,可是,麵對慕睿的問題,他卻是遲疑了下。
而後抬起頭,直視著父親,平淡而堅定地回答道:“錦衣沒有錯。”
此時的瀲綃,輕輕側過身看向錦衣,在旁人已經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時,那些孩子氣的嗔怒一瞬間消失了,她淡淡地朝錦衣看了眼,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嘴角。
錦衣向來懂她的心思。
“哦?”慕睿隻是似笑非笑地反問了聲,然後看向渝妃,問道,“愛妃有何看法?”
這時,渝妃卻忽然輕歎了口氣,說道:“皇上,剛才臣妾隻是一時氣憤而已。其實,雖說這也算不得禦賜之物,但畢竟是皇上親筆所繪。但是,既然是殿下拿走的,那倒也沒什麼,臣妾本來隻是擔心我這宮裏出了不長眼的奴才,居然敢幹出偷盜這樣的事來。就是……”她忽然地歎了口氣,“這竹畫居然拿去那樣玩,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渝妃,她從來都是個聰明的女子,因為,她懂得何時可以放任自己的高傲,何時又該表現得大方得體,比如說,她應該早就已經看出,慕睿沒打算深究此事,又比如說,她該非常清楚,慕睿最厭惡的便是身為皇子卻做出如此有違身份的行徑來。
瀲綃忽然明白了,渝妃要的不是皇帝對錦衣一次兩次的懲罰,而是想要破壞錦衣在他心裏的印象。但是,瀲綃不明白,沒有子嗣的渝妃是為了什麼做如此算計。
“錦衣沒有偷啊,錦衣拿之前問過的!”在慕睿沉下臉前,錦衣卻是先開口了,一臉的天真。
隻是,這話令瀲綃悄悄垂下了眼瞼,掩去那一閃而逝的笑意。錦衣什麼樣的表情,是故作天真,她向來非常清楚。
慕睿沒有說話,隻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錦衣進來的時候問過它啊,可不可以借去一會會的。”
“你問過誰了?”慕睿隻是眉頭一皺,問道。
“那竹畫啊。”綻開了笑容,天真而單純,錦衣這似乎理所當然的回答,卻是令眾人一下愣住了。
“殿下,那竹畫是死物,如何能夠回答啊。”渝妃原本已經平靜的神情似乎因為錦衣的話一下又生氣起來,回頭對慕睿說道,“臣妾也不是想皇上嚴懲殿下,隻是希望殿下認個錯而已。還真是個孩子,居然那這種理由來搪塞。”一聲輕笑,毫不掩飾那絲嘲諷。
不過,她向來如此,慕睿倒是不以為意。但對錦衣,他也沒有斥責,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錦衣從來都是個聰明的孩子,這一點,作為父親的他,是再清楚不過的,即使是慌亂之下,他也不可能找一個這樣的理由出來。
然後,便聽錦衣又接著說道:“姐姐跟錦兒說過,世間萬物皆有靈性,當初渝妃娘娘不也說過,這畫有靈性嗎?父皇還說也許哪天修煉成精,得道升仙呢。”
他這話,真的讓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錦衣說的確實是事實,但當時也隻是拿玩笑來說的,卻不想,今日會被他搬過來當理用了。
不過,慕睿卻沒接下話去,他隻是忽然朝瀲綃看了眼,淺笑著說道:“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啊,沒想到我的阿綃,小小年紀,居然能說出如此禪理深厚的話來。”
裝做不解地眨了眨眼,而後抿唇一笑,帶著幾分乖巧與驕傲,瀲綃回道:“那是母後教的。”
慕睿的眼神忽然地不再那樣幽深難解了,隻是恍然一笑,說道:“這倒像是她說的話,難得你記住了。”
“母後的教導,瀲綃從來沒有忘記過任何一句。”這樣說時,她眉眼含笑,聲音幹脆而清澈。
慕睿卻是忽然地一愣,看著她,眼底流光宛轉,但下一瞬便又避了開去。
這樣的目光,在瀲綃的記憶裏,見到過許多次,初時有些疑惑,後來,漸漸地看清楚了,他在透過她,懷念著什麼。而對她的寵愛,也許便是緣於那個他懷念的人或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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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駕到——”
鏡藍鳶,瀲綃與錦衣的母親,慕氏王朝如今的皇後。她突然出現在清墨閣的時候,慕睿有些意外。他稍稍無奈地笑了笑,迎上前去,輕笑著問道:“藍鳶你不會也是來替錦衣求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