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位老者,霜發如雪,低垂著目光,看不懂麵上神色,他正是洛茗的曾祖父。雖然早已經隱退多年,但畢竟是當年隨著太祖皇帝打下這江山的,曆經三朝,是如今這朝廷裏資格最老的人。其實,當初慕睿選擇洛茗做錦衣的陪讀時,聽說這位老者並不太樂意,還是慕睿親自登門,才讓他鬆了口。不得不說,在培養錦衣方麵,慕睿確實是個好父親,不論文武,為他安排的師傅,都是最好的。
殿內還有幾位也都是皇帝十分倚重的朝廷大臣。會將這些人聚集起來,顯然是有什麼大事了。
而此刻,殿內卻是一直沉默著,氣氛略有些古怪。
“怎麼了,都沒人有話說嗎?那也好,朕就直接下旨了。”微冷的目光輕輕掃過殿下眾人。
“皇上,大皇子畢竟還隻有九歲,是否還太早了些?”殿下某位大臣如此說道。
這話,讓暗藏著的瀲綃和錦衣都是一愣。
然後,便聽到慕睿一聲輕哼,言道:“朕一出生便被封為太子了。錦衣都已經九歲了,還小嗎?”
那位大臣低下了頭,不敢再說話了。
而同時,瀲綃也感覺到錦衣似乎稍稍顫了下,她也蹙起了眉頭,根本沒想到,他們商議的,竟然是立太子一事。
“皇上說是有事商議,可這如今,看皇上的意思,似乎已經決定了?”整個朝廷之中,敢如此跟慕睿說話的,也就隻有丞相原鴻樓了。
慕睿並沒有回答,麵色也沒露出絲毫隱芒。
這時,底下突然有一人站了出來:“皇上,臣認為,立大皇子為太子,恐怕不太妥當。”
聞言,慕睿隻是微微揚起嘴角,晃過去一眼:“哦?”稍稍揚起的語調,意味難明。
那人又接著說道:“那雙藍眸……非我族類,恐怕會使得大皇子難以令四方臣服。”這人似乎也是個耿直的性子,竟然提起這個當初慕睿嚴禁議論的話題。
果然,慕睿輕輕地笑了起來,但笑裏帶著明顯的冷意。
躲在暗處的瀲綃,同樣地冷下了臉。禁不住朝錦衣看一眼時,卻見他神色不動,似乎並不在意。
可壓在心頭那股鬱氣卻令瀲綃怎麼也緩不過去,於是,拉起錦衣便往外走,不願在聽下去了。
錦衣被她一下拉出去,一開始沒明白怎麼回事,但畢竟是心思玲瓏的小家夥,沒一會便反應過來了。
於是,輕輕地笑了聲。
此時他們已經出了皇極殿,正走在回寢宮的路上。
錦衣的這一聲笑,讓瀲綃停下了腳步,輕瞥了他一眼。
然後,便聽錦衣說道:“姐姐覺得錦兒的眼睛漂亮嗎?”
稍稍沉默了下,瀲綃才回道:“錦兒的眼睛,是這世上最漂亮的。”瀲綃並不是刻意安慰他,她是真的愛極了那抹剔透如琉璃的冰藍色。
“既然姐姐喜歡,那錦兒怎會去在乎旁人胡說些什麼。”錦衣舒展了眉眼,笑的時候,神色柔了三分,淡了三分,澄澈而安靜,透著絲縷的暖意。
這讓瀲綃原本積壓的怒意一下便消散了,可是,她仍是說道:“姐姐當然喜歡,正因為如此,怎容得旁人如此詆毀。”怒氣消了,但此時卻是滿目的冷然。
然後,她便拉著錦衣又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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瀲綃與錦衣走進月凰宮的時候,皇後鏡藍鳶正閑坐在廊下。庭院裏是滿枝緋紅的朱砂梅,此時正是開得最盛的時候。
見到他們進來時,皇後隻是淺淡地一笑,而後示意他們在身邊坐下。然後朝瀲綃輕瞥了眼,嘴角依舊帶著笑意,調侃道:“又陪著錦衣幹壞事去了?”
瀲綃隻是低頭笑了笑,沒有應聲。其實,藍鳶大概是唯一清楚她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樣乖巧的人。私底下陪著錦衣瞎鬧騰的事,沒一件能逃得了她的眼。
抬起頭時,瀲綃忽然問道:“母後,錦衣將來會是太子嗎?”
在這個母後麵前,瀲綃從來不會刻意裝成稚嫩孩童。而藍鳶也從未疑心過什麼,也許該說,她不是沒有疑心過,而是選擇了信任。能遇到這樣一個母親,瀲綃真的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雖然,她剛出生時,鏡藍鳶也才二十歲,在心理上,瀲綃很難真的把她當成母親來看,但這麼些年過來,她真的漸漸融入了那份感情。
瀲綃的問題讓鏡藍鳶一下愣住了,沉默了會,才反問了句:“問這個做什麼?”
“剛才不是陪著錦衣去幹壞事嘛,結果不小心偷聽到父皇與那些大臣在商議立太子一事。”瀲綃似乎隻是漫不經心地說道。
藍鳶的神色稍稍有了些變化。而一直沒有說話的錦衣也禁不住朝瀲綃看了眼。
“然後呢?”藍鳶接著問道。
“鄭大人提到了錦衣的眼睛,說了四個讓人很不高興的字。”輕輕地朝藍鳶瞥了眼,瀲綃才接著說道,“非我族類。”
輕輕地蹙起了眉頭,鏡藍鳶沒再說話。過了會,卻是站了起來,緩緩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