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今天這一出,她明白,慕睿是打定了主意要錦衣繼承皇位的。
不管原因是不是真的如丞相原鴻樓所說,隻是因為對鏡夫人的愧疚。有一點,瀲綃幾乎是已經篤定了的。一旦立了錦衣為太子,那麼,慕睿大概就開始準備對鏡家下手了。他不會允許將來有可能淩駕於皇權之上的勢力存在的。外戚專權大概是每個王朝最難根除的隱患了。
但是,既然她能夠猜到,那麼,聰慧如藍鳶,更加不可能想不到了。也許,她隻是一直在賭,賭皇帝對自己對鏡家的情分,是否足夠深厚到令他放過鏡家。
其實,瀲綃不是沒想過退出這些紛爭,讓錦衣放棄那太子之位,但是,恐怕這比接下太子之位更加麻煩。若是立了其他皇子為太子,那方勢力,怎麼可能放任錦衣這樣太具威脅性的存在。即使是錦衣主動退讓,恐怕也沒人能放心的吧。寧可信其有,估計,不除了他,那些人是夜夜不得安睡了。
所以,這條路上,他們隻能往前走,後退一步,也許就是萬丈深淵。
“怎麼問這麼傻的問題?”瀲綃隻是輕笑著回了句。
“錦兒隻是不想讓姐姐太累而已。”錦衣看著瀲綃的眼睛,忽然地一句,“眼睛還紅著呢。”
說完,他突然拉起瀲綃的袖子,似乎想要找什麼。她低了低頭,抿唇一笑。然後伸起袖子便朝他臉上輕輕一拂。
“啊!”錦衣驚叫了聲,一下子咳了起來,眼淚都流下來了。
“天哪,姐姐,雖然知道有玩花樣,可這個也太厲害了吧,虧得剛才能那樣不動聲色。”話微頓,聲線忽然地一沉,“可是,即便明知道是假的,錦兒仍是不喜歡看姐姐哭。”
瀲綃稍稍僵了下。
然後,她緩緩伸起袖子,靠近錦衣的臉時,他一下跳了開去,神色古怪得很。
瀲綃禁不住笑了。
“這個袖子上沒擦的。”話裏帶著隱約的笑意。
錦衣這才站定了。
瀲綃伸起袖子,她隻是想將錦衣臉上的淚水擦擦掉而已。
正如錦衣所說的,即使明知道是假的,仍是不喜歡。
“回去了,趕緊把衣服換了吧。”錦衣似乎忘記了剛才的問題一般,神色輕鬆地拉著瀲綃又往自己的宮苑走去。
走出沒幾步,又突然對瀲綃說道:“以後不許偷我的東西!”希奇古怪的玩意,錦衣可是收藏了不少。
瀲綃隻是一挑眉,不置可否。
“姐姐你老實交代,那些藥粉,到底什麼時候拿的?拿了多少?為什麼我都沒有發覺?”錦衣忽然地一臉戒備。
瀲綃依舊隻是笑笑,不作回應,嘴角的弧線卻漸漸深了。
青石道上,歡顏悅色的兩人,沒有發現,他們身後,花繁葉蔭,隱約的人影,與花影交錯一起投落在地上。
一直到他們漸漸遠去。花枝浮動,一襲素雅藍衫的男子,才漸漸露出身形。隻是,那姿容出塵的臉依舊落在暗影裏,看不清麵上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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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紫淨苑的時候,錦衣便被洛茗給逮了回去。逃了一天的課,估計又得挨罰了。
錦衣苦著臉向瀲綃求救,可她壓根沒理會他,徑自回了自己的蘇芳苑。
揮退一進園子便跟著的侍女,獨自穿過庭院,沿著回廊慢慢朝寢宮走回去,但在彎過轉角時禁不住愣了下。
容則立在廊下,似乎等候已久。
瀲綃朝周圍看了看,他這位置選得可真好,那些侍女不遠不近得都能看到他們,但又不可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臣容則參見公主。”
瀲綃輕輕地瞥向容則,微微一笑。
抬起頭時,容則便問道:“白日裏,在紅塵樓,不知公主到底是何用意。”
瀲綃卻是答非所問:“那個青紫說,沒想到你也入了這名利場。其實,你確實不適合這種地方。”
“臣隻是為了還一個人情而已。”他倒也沒刻意隱瞞,不過,這樣的答案,對瀲綃沒有什麼用處,這本就是她早已經猜到的。
“你跟那個青紫,話裏提到的‘她’,是鏡青鸞嗎?”瀲綃突然問道。
容則微微怔了下,而後點了點頭,說道:“將來公主若是遇見了,可以喚她一聲‘青姨’,她定會喜歡的。”
“我和她長得很像嗎?”瀲綃又問道。
這次,容則卻是有些訝異地搖了搖頭,回道:“不,你們不像。”
這回,反倒是瀲綃有些意外了。
“不像?”
“是的,不論外貌或是性情,你們都不像。”容則答得十分肯定。
不像嗎?
瀲綃突然地話鋒一轉,淺笑著說道:“那茶樓裏的事,容統領不必在意,故人相逢,聊幾句也是應當的。誰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多半轉眼便忘了。”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容則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幼小的身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