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除了太史信,全戎懷疑的懷疑對象還有一個人:秦道士。
這次某人直接把趙渣、趙滓、錢雜、錢碎等人嚴刑拷打之後大卸八塊並拋屍城門口——這凶狠而果斷做法的太像秦道士的手筆。但是秦道士來去如風,全戎上哪找他去,況且就算是秦道士做的事情,他幹嘛要承認?而如果秦道士承認了這件事就是他做的,難道全戎把他緝拿歸案嘛?
相對於偵破這幾個人渣被消滅的案子,霍慎行的事情更能觸動全戎的內心。很多年前,在特定的語境下,全戎和霍慎行之間曾經發生過意味深長的對話。
全戎:“你為了區區三兩銀子就把我賣了?”
霍慎行:“怎麼會。”
全戎:“就是嘛,三百兩也不行,三千兩也不行。”
霍慎行:“三萬兩呢?”
全戎略作思考:“要是我能賣這麼多錢,那就把我賣了吧!”
對話稍顯戲謔,但可以看出,還在學生時代,全戎就對人性有了一定的認識。在全戎看來,趨利避害是人之天性,貪生怕死也是人之天性。熱戀中的男女,喜歡說出海誓山盟或者愛聽花言巧語都是人之天性,但把這些東西當真就是腦子不好使的表現了。麵對“七年之癢”的時候,應該做的不是互相指責埋怨而是應該反思兩個人怎麼就步調不一致了呢?同樣,在全戎眼裏,曾經英勇的戰士,腐化墮落甚至變節叛逃,這都沒什麼奇怪的,隻需要按軍法處置就行了。在查實霍慎行投靠倭寇並開設堵場之後,全戎並沒有像太史信那樣覺得難以接受,隻是出於曾經的情誼,他沒有直接對霍慎行進行“定點清除”,而是打算換一種思路:不妨從這件事中謀取一些利益。
霍慎行投靠倭寇開了堵場,這樣的場所,會有很多錢財以及衛兵。這意味著如果全戎組織輕裝騎兵發動突襲,不僅可以搶錢,還能殺人。當然用“搶錢”和“殺人”這兩個詞太像土匪,專業一點,全戎的戰術目標是掠奪敵方資源(財物)並消滅敵方有生力量。
這裏就說句題外話,談談戰爭目的。以中國為例,在堯舜禹的時期,部落之間的戰爭大約和土匪械鬥差不多,目的是爭奪生產生活資料(糧食等),掠奪人口。到了春秋時期,戰爭目的很大程度上是政治方麵的霸權,春秋五霸進行的戰爭烈度未必很高,《春秋左傳》、《國語》之類的史籍對這一時期戰爭的記載經常出現“潰”、“敗”等詞語,戰敗方隻要乖乖低頭,未必就會亡國。而戰國時期,戰爭的直接目的就是擴張土地以及消滅敵方有生力量,史籍對這一時期戰爭的記載越來越多的出現了“斬首x萬”這種細思恐極的內容,被擊敗的一方失去了土地和青壯年男性人口,隻能一步步走向滅亡——最典型的例子大概就是長平之戰,無論白起坑殺40萬趙軍這個數字有多少水分,這一戰的確讓趙國的青壯年男人幾乎被一掃而光。秦朝以後的戰爭目的就更加多樣,有為了爭奪政權的,為了反抗壓迫的,為了轉移內部矛盾的,不一而足。對全戎來說,他的主要作戰對象是鮮卑的遊牧部族,馬背上的民族來去如風,天生具有襲擾優勢,從不怕暫時失去土地。和這些人作戰,全戎的戰爭目的就是掠奪敵方資源(財物)並消滅敵方有生力量。現在的霍慎行,顯然給全戎提供了很好的機會。
全戎在整頓並州軍務的過程中,定立了各營兵馬操演規製,尤其是根據此前在朔方練兵的經驗,在日常軍營訓練之外,增加了長距離行軍突擊的項目。自全戎到任之後,各處兵馬已經進行過多次拉練,並州百姓對兵馬調動逐漸習慣。故而全戎派出心腹率領兩千精兵,以拉練的名義開出城外,晝夜兼程,先往西,再拐彎直奔上郡而去。
全戎的精兵抵達上郡城郊已是幾天後的深夜。太史信在此等候多時了。
全戎並沒有大家印象中那樣冷酷無情,“玉麵閻羅”的威名更多時候是用來嚇阻敵人。盡管他知道霍慎行已經變節,還是下不了殺手,甚至避免安排和霍慎行有交情的魚羊、曹弘揚等人參與這次針對霍慎行的突襲,免得各人為難。太史信則是主動要求率隊執行這次作戰行動。太史信對當初霍慎行的境遇歎息不已,對霍慎行換回趙紫雁母親的義舉深表敬佩,但對霍慎行投靠倭寇的行為絕不饒恕。自古以來,兄弟之間各為其主的情況很多,但生而為人,要有底線,不能給這些人類的不肖子孫充當馬前卒。太史信沒擋住霍慎行的腐化墮落,但可以送他一程,當然,是送霍慎行上黃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