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這就寫折子。”
沈妍心裏有事,安靜不下來,怕沐元澈看出端倪,趁他寫折子,她就出去了。
冷風吹開厚重的雲層,圓日半隱半現,桔黃色的光芒點綴著銀妝素裹的大地。
慧寧公主的喪事辦完,沈妍不想再勞心費力協理承恩伯府的事,明王府給秦康派來兩個管事婆子,打理承恩伯府的家務。李姨娘半死不活,沈婉和沈嬌也不是管事的人,對於府中當家大權旁落,沈承榮依舊連個屁都沒放。
秦康是慧寧公主給沈承榮過繼的兒子,已入了族譜,封了世子,承恩伯府遲早是他的,對於他的人掌家,沈妍不便多嘴。有秦康主事,壓製沈承榮和李姨娘等人,他們還能消停些,以免再生事端給沐元澈找麻煩。
“夫人,丹參姐姐求見。”
沈妍又激動又緊張,心禁不住怦怦直跳,肚子裏的兩個小家夥感受到她的變化,也跟著折騰起來,“快讓她進來,不,讓她去二門花廳。”
丹參見沈妍進來,直衝她使眼色,她明白沈妍的意思,隻聊了一些濟真堂生意上的小事。沈妍找理由把丫頭們都打發出去,她才附到沈妍耳邊低語了幾句。
“太好了。”沈妍撫著胸口,滿臉激動喜色,“回去告訴金財神,這件事隻有天知、地知、鬼神知,還有我、你、蒼術還有金財神知道,其他暫不透露。”
“夫人放心,大東家已經交待過了,還囑咐我們不要告訴蕭夫人那大嘴巴。”
送走丹參,沈妍想平複一下躍動的情緒,就帶丫頭們到後花園散步。沐元澈寫好折子,送到內閣,就到後花園找她。兩人在後花園邊漫步邊說話,直到午時臨近,才回房。沈妍親自下廚,做了幾樣清口開胃的小菜,讓沐元澈品嚐。
下午,內閣就批複了沐元澈請假的折子,辦事效率之高令沈妍驚詫。內閣給沐元澈放了十天假,讓他養病調整,十天之後讓他到兵部報道,重新安排職務。
內閣的五位重臣都是慧寧公主一手安排,都是飽學之士,善於把握朝堂的風向。他們多數是純正篤直之臣,也有屬於各派的人,但也都有一定的原則。大皇子雖說代皇上監國,但還要聽內閣的意見,尤其現在是考驗他的關鍵時刻。
請假的折子批下來了,沐元澈的病也好了,他立即決定到皇家寺廟為慧寧公主守靈十天。沈妍沒理由再攔他,隻好親自為他收拾行裝,安排隨從,把他送到大門口。夫妻互相囑咐寬慰,依依而別,都忍不住唉歎落淚。
一想到沐元澈要守的靈柩,沈妍一陣陣惡寒,隻希望他笨一點,再笨一點。
停靈的七日之期已到,慧寧公主的靈柩下葬。皇上從七七四十九個美人的溫柔鄉裏爬出來,下旨不允許慧寧公主葬入皇家公主寢陵,而讓她葬入沈家墳塋。
大秦皇朝的開國皇帝是駙馬出身,因他舉兵造反,導致他的公主妻子死無葬身之地。建國之後,他在建帝王陵園時,讓人專門建起了皇家公主寢陵。
公主是隨駙馬葬入夫家墓地,還是帶駙馬或獨自一人葬入公主寢陵,這其中涉及許多綜合因素。但由皇上下旨,讓公主葬入夫家墳塋的,慧寧公主是第一個。
皇家血統尊貴,公主能葬入臣子家族的陵墓,是臣子一族頗具榮光之事。聽說能改變臣子一族陰宅的風水,萌庇臣子一族子孫萬代福壽永駐。
沈承榮低調隱忍七天,終於得到了大皇子和龐家一派的認可。不倚仗慧寧公主,就接納他歸入大皇子和龐家一派的陣營,為此,沈承榮感激泣零。慧寧公主之所以能葬入沈家墳塋,也是龐貴妃在皇上耳邊吹風的結果。
沈家墳塋在京城東部,是沈承榮前不久才找大師級人物看好的風水陰宅,還沒有開建。慧寧公主的靈柩隻好草草下葬,等沈家的墓地建好,棺木再遷移。
皇上下了這道聖旨,明王等皇族宗室許多成員都不同意,要找皇上理論,被沐元澈勸住了。沐元澈認為不管慧寧公主葬到哪裏,入土為安最重要。明王等人見沐元澈都同意了,也不好再說什麼,都跟龐家和大皇子一派憋了一口惡氣。
慧寧公主的靈柩下葬之後,沐元澈提出再到皇家寺廟為慧寧公主多守幾天靈。沈妍沒理由阻攔他,給他留下了得力的仆從,就帶下人們回京了。
“夫人,安王妃派人送來拜貼,說她明天想來看您,如何回複?”
安王妃是四皇子的正妃,出身中南省安國公府,與安紋是堂姐妹,性情卻大不一樣。安王妃性子安靜,柔順溫和,在皇族乃到京城貴婦圈都頗受人敬重。
“回貼子就說我明日隨時恭候,再送幾樣我們做的零食給她。”
“是,夫人。”
塞北今年的雪又很大,九月中旬,四皇子就去塞北賑災了。慧寧公主仙逝,皇上重病,大皇子監國,朝堂風向大變。可白賢妃和白家一派都按兵不動,還和以前一樣,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四皇子依舊在塞北忙碌,連他府裏的人都很安靜。
沈妍很清楚安王妃來拜訪她是白賢妃的安排,也會帶來白賢妃的消息。慧寧公主一死,沐元澈就遭受不公平待遇,職務也由大皇子和龐家一派的人取而代之了。白賢妃知道此時是一個讓沐元澈表態向四皇子靠攏的大好機會,失之可惜。
在諸多皇子中,沐元澈與他私交最好,這是朝野皆知的事。四皇子是仁義之人,從本心來說,沐元澈也欣賞他務實的精神和處事的方式。
之前,沐元澈受慧寧公主教導,要做純正之臣,不參與拉幫結派。他跟四皇子私交不錯,走動來往卻不頻繁,就是不想給人錯誤的信號。現在,慧寧公主仙逝,沐元澈肯定會被大皇子和龐家一派打壓,白賢妃才有意向他“拋繡球”。
就憑端華公主的秉性為人,大皇子若真登基稱帝,非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不可。她希望四皇子能登臨大統,但卻不能替沐元澈做主,這是男人的事。她能做的事就是向安王妃和白賢妃示好,借她們的力與龐貴妃和端華公主等人周旋。
“回夫人,遠山伯夫人和許夫人來訪,遠山伯夫人說是來求一副藥。”
沈妍正在沉思,聽到丫頭的話,不由皺眉,想不見又有些猶豫。
遠山伯夫人是汪家一個拐了幾道彎的親戚,和汪家有來往,汪耀宗曾托沈妍給她看過病。她是大嘴巴、自來熟的人,沈妍給她治好病以後,她就到處宣揚和沈妍是走動很近的親戚,還經常帶一些貴婦小姐來找沈妍看病。
許夫人是錢益的妻子,從沈妍和平氏等人進京,許夫人就和她不對付,怎麼想起今天來拜訪她了?許夫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由不得沈妍去忽略。
錢益是禦親王的人,一直在為禦親王拉攏朝中臣子,內宅攻略是錢益常用的方式之一。許夫人是錢益的賢內助,以講經的方式為錢益收買的不少人。錢益一直想結交汪家和項家,許夫人就想通過韓氏打開兩家的內宅之門。韓氏被汪耀宗休掉了,許夫人前功盡棄,現在又把目標轉移到遠山的夫人身上了。
若單是遠山伯夫人來訪,沈妍就想找借口推掉,許夫人同來,沈妍就有些猶疑不定了。她想知道許夫人的來意,但又不想跟許夫人有什麼交往。
沈妍想了想,說:“請她們進來,直接到二門上的花廳。”
丫頭應聲離開,沈妍收拾了一下,坐上小轎去了二門上的花廳。遠山伯夫人和許夫人進來,沈妍起身迎了迎,坐到主座上,同她們奉茶寒喧。
相比許夫人的端莊沉謹,遠山伯夫人就顯得太隨意了,跟丫頭婆子都有說不完的話。沈妍讓蘇嬤嬤陪遠山伯夫人去賞梅,順便了解京城最近再傳什麼閑話。
“許夫人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把遠山伯夫人送出去,沈妍開門見山。
“沈夫人是爽快人,也是有能耐、有福氣的人。”許夫人別有意味一笑,說:“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想必沈夫人也知道我家的底細,知道我們為誰效命。”
許夫人這麼說,就等於言明錢家食當今皇上的奉祿,效忠之人卻不是當今皇上。她敢把話說得這麼直白,就說明禦親王已經有了奪位的足夠把握了。
沈妍點頭一笑,“許夫人今日登門不是來向我表述這個問題吧?”
“當然不是。”許夫人慢步走近沈妍,低聲說:“我家主子想托沈夫人配出導致西魏大軍得瘟疫的那種藥,隻要沈夫人合作,我家主子必有重謝。”
“重謝隻是承諾,我不想要,我想要實實在在的東西。”
許夫人見沈妍答應了,很高興,忙問:“沈夫人想要什麼?”
“十萬兩銀子。”沈妍張口開出天價,就是想測測禦親王的實力身價。
沈妍不是愚忠之人,何況當今皇上蠢笨昏庸,根本不值得臣民對他忠心。她答應給許夫人藥方,也等於給自己和沐元澈留了一條後路。看時下這形勢,禦親王能奪回皇位的可能性極大,禦親王若真做了皇帝,肯定比當今皇上要強。
“這……”許夫人咬了咬牙,點頭說:“好,我會稟報主子,為你籌銀子。”
“籌銀子不急,那種藥要等到明年七月以後才能配製。”
“明年七月,這、這麼長時間?”
沈妍點點頭,說:“那種藥叫禦米膏,原料是禦米的果實,另外加了一些其它的藥。禦米很難種植,種下要三年才能結果,我原來在金州有幾十畝地專種禦米,被兩國交兵毀掉了。我到京城之後,重新培植栽種,明年是才能結果。”
許夫人半信半疑,“沈夫人平日不配那種藥嗎?”
“沒有禦米果實,無法配製禦米膏,我常用以前剩餘的禦米膏配別的藥,所用並不多。”沈妍笑了笑,問:“許夫人想不想試試?”
“想,沈夫人會不會跟我要銀子?”
“當然會,一千兩銀子,我給你一盒禦米膏做成的藥丸,一百粒,再給你三盒用禦米膏配成的止痛藥,你可以拿回去自己試用,看看效果。”即使是試用的東西,沈妍也是要賣給許夫人,而不是送,這就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好。”許夫人當即掏出一千兩銀子遞給沈妍。
沈妍收起銀票,讓丫頭取來禦米膏藥丸和止痛藥,給許夫講解用法,一再鼓勵許夫人嚐嚐。許夫人收起藥,又軟磨硬泡,跟沈妍要了幾個日常解毒的方子。
送走遠山伯夫人和許夫人,沈妍正琢磨怎麼監督許夫人,看她想怎麼利用那些藥,就有丫頭稟報項雲謙來訪,能辦事的人來了,沈妍不禁喜笑顏開。
慧寧公主仙逝沒有喪期,項雲玫按原訂的婚期出嫁,明日回門,項雲謙來接沈妍到項家赴回門宴。汪儀鳳怕沈妍憂心勞累,也想讓她到項家多住幾天。
沐元澈正在孝中,沈妍也不方便赴宴,就推脫了。她給汪儀鳳寫了一封信說明情況,又給項雲玫準備一份禮物,一並讓項雲謙帶回項家。
她讓項雲謙幫她監督許夫人,沒等項雲謙開口,她就把許夫人給的銀子分給了項雲謙一半。項雲謙收了銀子,推磨很積極,向沈妍保證消息一天一報,絕不錯漏。由金翎衛盯梢,連許夫人一天坐幾次馬桶都知道,絕對錯不過消息。
責令徐秉熙禪位、讓徐慕軒承襲武烈侯爵的聖旨前幾天就頒下了,皇上隨聖旨又賜下了許多封賞。武烈侯府榮光無限,這幾天大擺宴席,好不熱鬧。
招待客人的事由其他人去做,除非身份特別尊貴的,徐慕軒才出麵。外麵歡怕笑語、恭賀連連,他卻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伏案沉思,不時長歎。
這幾天,隻要他閉上眼睛,就仿佛看到斷緣大師坐在他麵前,斷緣大師所說的那番話也在他耳邊回蕩。他現在顧不上算計別人,他在想兩件事,每每想到這兩件事,他就會心力憔悴,身心疲憊,可又由不得他不想。
他總在想若他不跟沈妍擦肩而過,現在的日子會怎麼樣?他是不是也要當父親了?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當年不來京城,現在他們在金州的日子一定很快樂。
想到這個問題,他就會恨徐家人,恨他自己、恨沐元澈,也恨沈妍,恨命運那雙推手。他恨得翻天覆地,卻又覺得自己的恨很無力,尤其是對沈妍的恨。回想以往相伴愉快,他總會連聲長歎,整顆心就跌落在歲月的長河中。
斷緣大師說他不是徐家血脈,他聽到這問題又擔心又緊張,還很恐懼。他不是徐家人,那麼他是誰?這是一個不容他假設的問題。他不屬於徐家一脈,與徐家有關的東西也不會再屬於他,想到自己將來可能會一無所有,他就害怕得心慌。
“駙馬爺,駙馬爺,你睡著了嗎?”芳姑姑扯起一件裘氅披在他身上。
徐慕軒突然驚醒,抬起頭惡狠狠看著芳姑姑,“誰讓你進來的?”
芳姑姑見徐慕軒發怒了,忙陪笑請罪,“公主讓奴婢來請駙馬爺。”
“哼!你忘記我說過怎麼打發她了嗎?”每每想起端華公主和皇上那副父女情深的情景,徐慕軒就惡心得想吐,恨不得把他們都剁碎了。
“奴婢沒忘。”芳姑姑頓了頓,對說:“宮裏和大皇子府都有人來做客,還有公主的幾位閨密也在,公主想讓駙馬回房一趟,給她請個安,表示夫妻……”
“滾——”徐慕軒突然一聲暴嗬,“你打發她,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第二次。”
芳姑姑趕緊施禮告退,徐慕軒不去看端華公主,她心裏很高興,可還要想辦法應付端華公主。從花園經過,看到寒梅吐蕊,她順手摘了幾枝,心裏有了主意。
大皇子的正妃和兩側妃在端華公主房裏坐了一會兒,就同龐貴妃派來的管事嬤嬤一起去看戲了。端華公主房裏隻剩了福陽郡主、徐慕繡,還有龐家幾位小姐。
芳姑姑捧著梅花進來,說是徐慕軒想來看端華公主,卻被客人纏住,實在走不開,就摘了新開的梅花,讓她帶回來給端華公主插瓶。
端華公主很高興,跟下人說話的語氣都柔軟了很多,她倒了一杯果酒敬福陽郡主,“恭喜你退婚成功,無須多久,就能再嫁高門,可喜可賀。”
左琨不想做太子,不想承襲皇位的消息在京城傳開。慧平公主和福陽郡主聽說之後,都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若左琨不當太子、不做皇帝,福陽郡主何必背井離鄉、遠嫁西魏?慧平公主托了許多人去打聽,通過左琨親口證實此消息為真。
慧平公主很著急,不顧杜氏一族反對,就提出跟左琨退婚,福陽郡主也一百個願意。正好慧寧公主仙逝,沒人再壓製她,她不管不顧,就去求見皇上,執意退婚。正好龐貴妃想拉攏慧平公主,就幫她在皇上麵前周旋,最終做成此事。
薩蓉不遠千裏而來,正緊鑼密鼓為左琨籌辦婚事,沒想到卻接到了大秦皇上簽發的退婚書,令她很氣憤。左琨不以為然,反而覺得退掉這門親事是解脫,巴不得呢。薩蓉無奈,就帶上大秦皇朝的退婚書,趕回西魏去商量對策了。
“那要多謝你,多謝貴妃娘娘周旋。”福陽郡主俊臉飛紅,她心目中已經有人選了,將來肯定身份尊貴無比,聽到端華公主祝福她再嫁高門,她無比興奮。
禦親王有兩個嫡出皇子,相貌俊美不遜於沐元澈,因禦親王的遭遇耽誤,兩人都沒成親。福陽郡主心怡二人,無論嫁給誰,她都心滿意足。現在,她早把對沐元澈的心拋到九霄雲外了,沒有慧寧公主撐腰,她認為沐元澈不值一提。
福陽郡主知道禦親王想奪回皇位,而且已勝券在握。慧平公主已投向自己的親哥哥,並積極替禦親王拉攏杜氏一族。同時也想促成福陽郡主和禦親王之子的婚事,親上加親,關係更穩固,還有可能為女兒搏一個母儀天下的好前程。
慧平公主表麵上拉近和龐貴妃的關係,其實她支持的人是禦親王,而不是大皇子。大皇子和龐家一派想拉攏杜家,她隻不過做個順水人情,能哄著龐貴妃為她辦事。福陽郡主知道慧平公主的想法,也圍著端華公主轉,好像要歸順一樣。
徐慕軒被破例晉為一等侯,又是倍受皇上倚重的謀臣內相,還是大秦皇朝有史以來最得寵的駙馬。端華公主和他妻憑夫尊、夫憑妻貴,倒也相得益彰。
想到包圍她和徐慕軒的諸多光環以及大皇子登基之後的富貴榮華,端華公主就異常興奮,連成親以來,徐慕軒就跟她睡過一次的隱晦事都拋開了。
反正她不會給徐慕軒納任何妾室,徐慕軒就是偷了腥,讓她知道,也會把那些女人弄死,更別提那些女人會給徐慕軒傳宗接代了。徐慕軒要想後繼有人,就要和她生,她現在總勸慰自己不著急,得樂且樂,她也知道著急根本無濟於事。
端華公主和福陽郡主說起高門姻親,越說越興奮,和她們同坐的徐慕繡則低垂著頭,一言不發。兩人見徐慕繡不高興,互相擠了擠眼,暫時收斂興奮的情緒。
“你發什麼呆?有什麼不高興的事?說出來讓本宮聽聽。”端華公主明知故問,自她下嫁武烈侯府,徐慕繡就小心討喜,現在都被她引為閨密知己了。
徐家一再折騰,鬧出許多影響聲名的事,導致徐慕繡被五皇子退了婚。端華公主下嫁徐家,海氏就想借端華公主的體麵榮光為女兒說一門好親事,徐慕繡也圍著端華公主轉,也是想借光促成自己嫁給可心的人。給她說親的人不少,她低不成、高不就,直到現在,已步入老姑娘的行列了,親事還沒說定。
徐慕繡輕歎一聲,“公主知道臣女的心事,何須臣女細說?”
福陽郡主趕緊湊趣,拉著端華公主的手說:“你可是人家的嫂嫂,姑嫂本是知心人,還不趕緊替她排解排解,正好我在,也能替你們出個主意。”
“好吧!無論你有什麼事,本宮替你做主,本宮管不了,還有本宮的父皇母後呢。”端華公主曖昧一笑,“不管你看上什麼人,說出來,本宮都替你保媒。”
皇上尊先太後遺旨,隻要徐皇後還有一口氣,就是皇後,他不能廢後。徐皇後挪到城外皇莊養病,現在仍半死不活。在龐貴妃等人看來,徐皇後歸西的日子就在眼前。所以,端華公主毫不忌諱,不管人前人後都稱龐貴妃為母後了。
徐慕繡聽端華公主這麼說,心有底氣,羞澀猶豫片刻,說:“還不就是他。”
“誰呀?別跟本宮打啞迷,直說。”
福陽郡主微微撇嘴,湊到端華公主耳邊低語幾句。端華公主冷哼一聲,雙手不由扣緊,有上流露出狠毒的興奮,又有了大展身手害人的機會,她不會錯過。
端華公主低聲說出人名,見徐慕繡點頭,她連聲冷哼,“這是好事,本宮成全你,但你要答應以後事事聽本宮安排,本宮保你做上修儀夫人。”
徐慕繡趕緊起身給端華公主行禮,“多謝公主成全,公主有事盡管吩咐。”
慧寧公主的靈柩下葬之後,沐元澈又在皇家寺廟守了三天孝,就回府了。他請了十天假,還有幾天就要回大營了,他想利用這幾天好好陪陪沈妍。巡查兵事回來,他就想請假陪沈妍安胎,沒想到大事小事不斷,他到現在也沒兌現承諾。
當晚,他們夫妻窩在床上,逗弄沈妍肚子裏的小家夥,又擁被長談,很晚才睡。第二天,日上三杆,兩人才起來收拾,計劃吃完飯就去踏雪尋梅。兩人正人吃飯,就有下人來報說皇上的聖旨和賞賜到了,讓他們出去接旨接賞。
兩人互看一眼,沒說話,心裏都很奇怪。昏庸的皇上受人挑撥,恨上了慧寧公主,也連帶厭恨沐元澈。慧寧公主剛逝,大皇子就迫不急待監國了,而皇上頂著虛名,恨不得睡死在美人懷裏。大皇子和龐家一派屢次拉攏沐元澈不成,早生了恨,同沈妍積怨也很深。朝堂風向變換,這節骨眼上,皇上會給沐元澈賞賜?
“你猜皇上會頒下什麼旨意、賜下什麼封賞。”沈妍笑容狡黠,眼底隱含不屑,這世道皇上是老大,不管賜下什麼,他們都要接,否則就是大不敬的殺頭罪。
“你說。”沐元澈臉龐浮現淡淡的譏笑,那種睥睨的神情象極了慧寧公主。
沈妍知道沐元澈心中早有答案,冷哼一聲,說:“我猜是美人。”
皇上賜婚或賜下美人都是對臣子極重的封賞,由不得臣子不接受。可臣子對這份重賞抱什麼態度,還要因人而異,並不是皇上的封賞都能帶來榮光萬丈。
沐元澈放聲大笑,“知我者,皇上也,我正需要美人呢。”
“你真的需要美人?”沈妍挑起眼角詢問。
“當然需要。”沐元澈攬住沈妍的肩膀,感歎說:“你跟娘一樣,不喜歡養狗養貓,連隻鳥都不養,太悶了,能養個美人,沒事逗著玩也不錯。”
沈妍冷哼一聲,“我不喜歡養狗養貓養鳥,我想養隻母老虎,嗷嗚——”
“嗷嗚?嗷嗚?我怎麼聽著象貓叫呀?哈哈……”沐元澈見沈妍板著臉瞪視他,趕緊把她攬在懷中,“好吧!母老虎,帶著咱們那兩隻小虎崽接旨去。”
“你再叫一聲。”沈妍舉拳要打,被沐元澈攔腰抱起,去接聖旨了。
傳旨的大太監正在廳裏喝茶,兩個小太監在外麵指揮管事帶小廝擺香案、鋪席墊。門口放著幾隻紅漆木箱,綁著彩綢,倒象上很喜慶的賞賜。沈妍和沐元澈出來,看到綁著彩綢的紅漆木箱,兩人的嘴角都挑起輕蔑,暗暗搖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武烈侯府徐氏慕繡才豐貌美、賢良淑德,特賜於勝戰侯沈元澈為妻。司天監擇吉日,臘月十六成親,朕準,欽此。”
這回玩得太大了,大到連處亂不驚的沈妍都吃了一驚。皇上下旨把徐慕繡賜給沐元澈,不是平妻,也不是妾,而是妻,這等於否定了沈妍和沐元澈的婚姻。
沐元澈聽到聖旨,氣得咬牙,要站起來,被沈妍緊緊扯住衣袖,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聖旨頒下來,臣子不接就是大不敬,皇上足有理由以此治罪。
“恭喜沈侯爺、賀喜沈侯爺。”傳旨太監皮笑肉不笑把聖旨遞給沐元澈,指著紅漆木箱說:“這是貴妃娘娘賞給沐侯爺的新婚賀禮,稍後會有禮部操辦這樁美事。貴妃娘娘還說辦這門婚事要有勞沈夫人,你們就不用進宮謝恩了。”
“還不快謝主龍恩、謝貴妃娘娘賞賜。”沈妍笑意吟吟推了沐元澈一把,謝了恩謝了賞,又向傳旨太監道謝,“張管事,封一個大紅包請公公們喝茶。”
張管事猶豫片刻,才咬牙說:“是,夫人。”
沐元澈雙拳緊握,咬牙切齒,強忍了一會兒,才稍稍恢複平靜,謝恩謝賞接旨。他站起來,拋給傳旨太監一個大大的笑臉,嚇了傳旨太監一跳。
傳旨太監來宣讀聖旨之前,龐貴妃和端華公主一再囑咐他要把沈妍和沐元澈的表情看透,回來仔細稟報。他知道龐貴妃和端華公主想看沈妍和沐元澈的熱鬧,正想多收羅一些沈妍和沐元澈的糗樣,回去討龐貴妃和端華公主開心。沒想到沈妍和沐元澈接到聖旨滿不在乎,尤其是沈妍,似乎早在意料之中,早有應對之策。
送走傳旨太監,沐元澈進到外廳,一手一腳劃過,頃刻間,廳內桌椅全部倒地毀壞。下人都嚇得躲到一邊,低頭垂手,隻怕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你這是幹什麼?”沈妍衝沐元澈聳了聳眉,忍不住笑出聲,“張管事,把廳裏的桌椅全部換成新的,記住,這筆花費從侯爺月錢裏扣,是他破壞的。”
“欺人太甚了。”沐元澈一拳砸到牆上,牆麵上印出一個深深的拳印。
沈妍搖頭一笑,說:“張管事,讓人往府內和府外傳,就說皇上把徐家小姐賜給侯爺為妻了,一定要強調是妻,成親的日子都訂了,另外貴妃娘娘還賜了賞。”
張管事不明白沈妍的用意,但她知道沈妍一向足智多謀,趕緊應聲,吩咐下人去傳言。下人都對這份聖旨新奇不已,傳言閑話自然不遺餘力。
“走,賞梅去,要不雪就化了。”沈妍拉起沐元澈往內院走,走了幾步,又回來讓人把龐貴妃的賞賜全部抬到內院,她想挑幾件貴重精致的打發下人。
“妍兒,你說這事……”沐元澈攬住沈妍,咬牙歎氣,“皇上真是昏庸透頂老糊塗了,他明知我已娶妻,不賜平妻、不賜妾,還要賜給我一個妻。”
“賜給你一個平妻、一個妾,你就高興嗎?”沈妍挑了挑眉峰,衝沐元澈呲鼻一哼,“皇上昏庸是一天兩天了嗎?他老糊塗了?嗬嗬,他不老的時候清楚過嗎?還不是怨你娘,折騰了一輩子,保了個蠢皇帝,就等於挖下了一個大坑,不但把自己埋了,還不知要有多少人因為這個蠢皇帝倒黴呢。”
沐元澈氣惱冷哼,說:“我現在就進宮,拚著爵位不要、官不做,也不接受皇上賜下的妻。娘的喪事辦成這樣,我忍了,他們真以為我是軟柿子嗎?”
“皇上就是逼你了,你想怎麼樣?反了?”沈妍嘿嘿冷笑。
“我……”沐元澈長歎一聲,造反他倒不怕,可他現在連想都沒想過。
沈妍搖頭輕歎,同她不一樣,沐元澈在君為臣綱的社會形態下長大,從小又受慧寧公主忠君愛國的教導,選擇對於他來說隻是做為反賊的概念存在。皇上真把他逼急了,沐元澈就是反抗,也會在臣子可行的範圍之內,決不會越矩。
“你不想造反,就乖乖接下聖旨,按皇上的意思再娶妻。”
沐元澈上下打量沈妍,越看越迷糊,他也知道沈妍是真脾氣,有時候還很暴躁。可今天,沈妍聽到聖旨就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好像與己無關一樣。他被此事所困,倒忘記問沈妍的想法了,他也知道沈妍可是相當有手段的人。
“妍兒,你怎麼想的?我決不會停妻再娶,可聖旨已下,我……”沐元澈頓了頓,又說:“我知道這是大皇子和龐貴妃等人的手段,他們在設這個局的時候就已經想到我會進退兩難,如果我執意進退,他們肯定還有圈套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