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注意到了這些。
他是聖亞裏昂大公,菲因最具權勢的公爵,掌握著最大的領土,管理著最多的人民,控製著最強的軍隊。在剛剛過去的戰爭中,他的軍隊率先北上勤王,放棄了整個聖亞裏昂平原,放棄了整個菲因王國的腹地,放棄了他的全部根基,死死地守住了菲因王城,保住了菲因王國的尊嚴和靈魂。
他不是一個弄臣,他是一個瘋狂的忠臣。
王權至上,天下為輕。
而攝政王終究不忍看到天下生靈塗炭,所以殺出菲因王城,南下抵抗,最終逆轉乾坤。
但這恰恰是不尊皇權的鐵證。
於是這位凡迪埃爾最尊敬的公爵,攝政王最親密的戰友策劃了一次駭人聽聞的刺殺。上千名士兵將皇宮死死圍住,數百位死士在宮內圍殺。不明就裏的攝政王還以為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對皇帝的刺殺,帶著衛隊一路殺向國王的寢宮,想要去保護那個年幼的侄子。與他奮戰多年的羅蘭騎士們一個一個在他身邊倒下,他的身上沾滿了自己和敵人的鮮血卻不敢停步,直到站在小皇帝和年輕的太後麵前,看到他們驚恐的眼神並不是因為這場刺殺,而是因為自己,他才終於明白全部。
什麼都顧不得了,皇後虛張聲勢的威脅他聽不見,小皇帝驚恐的尖叫他聽不見,聖亞裏昂大公氣急敗壞的怒斥他聽不見。
他感到頭痛,心也痛。
看著躺在地上的羅蘭騎士們,那些熟悉的臉讓他無法麵對。凡迪埃爾記得他們當初與他一起發出誓言的樣子,年輕,朝氣,向上,忠誠。而今隻化作一具具屍體和一灘灘鮮血。為國而死?為君而死?
“嗬嗬。”
凡迪埃爾笑了,不理會聖亞裏昂大公指著他的那柄劍,他將手中的兵器仍在地上,隻希望一世都不再碰。
這場突然的刺殺引起了軒然大波,然而外麵的人得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故事。奧丁神國的刺客潛伏在皇宮內意圖行刺,聖亞裏昂大公的衛隊奉旨圍剿,攝政王不幸重傷,刺客已經伏誅。
權利順利的被接管,羅蘭騎士的核心都已經死在宮中,中層的騎士被打散到新編的軍團中,美其名曰傳授經驗。羅蘭騎士團經曆了一次完完全全的重組,事實上已經麵目全非了。
攝政王受了重傷之後在宮中療養了兩年,據說身體已經康複,但是不能過度操勞,所以隱居在皇家圖書館後麵的院落裏,偶爾有些想拜訪攝政王的人,也可以在不打擾他的情況下遠遠的在圖書館看上幾眼。就這樣,他被軟禁了。
沒有人能想到這場軟禁整整持續了五十五年,當初隻有十歲的小皇帝菲奧丁都已經老死了,甚至他的兒子菲洛澤爾也已經暮氣沉沉,但攝政王還是那個攝政王,十七八歲的樣子,亞麻色的短發,淡紫色的雙眸。
事實上對凡迪埃爾的軟禁並不十分嚴格,因為很他們就知道這個看上去平靜的年輕人並不是他們能夠關住的。留在圖書館是他自己的決定,似乎這個曾經掌握著無限權力的男人已經忘記了所有外麵的事物,他的麵前放著整摞整摞的書籍,而他似乎從不疲倦,仿佛要看盡所有的藏書才會停止。直到十年前,凡迪埃爾真的看盡了菲因皇家圖書館的所有藏書——包括這五十五年來不斷補充進來的書籍,菲洛澤爾皇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這個曾經的攝政王得到了自由。
北上,南下,出海。
凡迪埃爾十年間走遍了所有他想去的地方,北方的奧丁神國他去了,南方的奧斯曼帝國他去了,海外的蘭開斯特王國他去了,海加爾山背麵的城邦聯盟他也去了。
他的心已無處寄托。
好在他在路上結識了兩個重要的朋友,樂觀開朗的索拉,嚴謹認真的加蘭,三個人之後的世界,才終於變得不那麼寂寞。
現在改名叫凡間的凡迪埃爾默默地坐著,隨手撿了根小棍,不時的翻弄一下火堆,讓火燒的更旺一些。雖然剛入七月,但天氣已經開始有了些秋意,後半夜更深露重,正是寒氣難耐的時候。
天照曆596年,從凡間得到自由開始算起,流浪的日子也已經過去十年了。凡間有些失神,抱劍而坐的加蘭卻睜開了眼睛。長毛瘦馬打了個響鼻,似乎也被驚醒。
索拉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慵懶的朝凡間打了個招呼,起身來到火堆旁邊。
“你醒啦?”
凡間隨口問著,索拉卻大大咧咧的摟著凡間的肩膀說道:
“我猜你又做了亂七八糟的夢。”
凡間不置可否的嘿嘿一笑,像個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