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境(1 / 2)

驀地,他從睡夢中驚醒,漆黑的夜裏,閃亮的是他淡紫色的眼睛。

凡間坐起身來四下望了望,一邊是空無一人的道路,一邊是靜謐無人的森林。索拉側躺在火堆旁邊,頭枕著雙手,安詳的睡著,加蘭坐在樹下,雙手環膝,懷中抱著一把長劍,雙目緊閉。旁邊還站著一匹鬃毛極長幾乎遮住的眼睛的瘦馬,也閉著眼睛酣睡。

三人中間的火堆已經黯淡下來,凡間隨手拾幾根枯枝添了進去,火光才漸漸有點起色。偶爾也會發出劈啪的聲音。

即使過去了六十多年,那些恍若隔世的記憶偶爾也會在頭腦中蘇醒,仿佛那些動人心魄的時光從未離去。

是的,他贏得了那場戰爭,他的選擇並沒有錯。

菲因軍隊的強烈衝擊使得奧丁神國的指揮官惶然失措,直到羅蘭騎士們狠狠的鑽透了左翼和中路的連接處,將整個陣列分成兩塊,他才意識到菲因的軍隊是真的打算決一死戰了。

但一切都遲了。

被羅蘭騎士們分割出去的農民軍瞬間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並沒有給菲因軍隊帶來多大的麻煩就被擊潰,蘭德爾候的部隊隨即包抄上去與奧丁主力軍團的側翼接戰,雖然長生軍被迅速投入了戰鬥之中,但是聖殿騎士團成功的拖住了他們的腳步,朗德貝爾大公帶領的裴揚聯軍擊潰了奧丁右翼,對奧丁軍團的右側形成包圍,奧丁的兩支主力軍團在三麵打擊下也沒能堅持太久。

兵敗如山倒。

長生軍不足兩千的殘部為了避免隨之而來的毀滅性打擊,脫離戰場向西逃竄,躲開了菲因大軍主力的追擊。凡迪埃爾率領著得勝之師一路向北,一勝再勝,一勝再勝,十月底解菲因王城之圍,十一月連克雷那,尼魯,勝盔三郡,將奧丁神國徹底阻擋在六聖山以北,十六號兵鋒止步於懸天之城,至此北方四郡全部收複。

恰趕上那年的第一場雪。

大雪封山之後,將有整整三個月的時間可以休整和準備,下次奧丁南下,不論是懸天之城還是聖盔穀地都將好整以暇的麵對。何況奧丁並沒有足夠力量再一次南征,這一次關於國運的豪賭,菲因才是贏家。

“我們為菲因再續了六十年國運。”

攝政王這樣說過。

奧丁神國的國力損失恐怕需要兩代人才能恢複過來,而菲因不僅僅收複了北方四郡,也得到了在北方四郡生活了近六百年的四個本地民族的支持。盡管他們曾效忠於奧丁神國,但是不可否認他們也曾是菲因王國的一員,你不能在丟失了領土之後再要求生活在那上麵的人民為你效忠,所以兩百年前他們從菲因人變成了奧丁人,而此刻他們從奧丁人又變回了菲因人,這沒什麼大不了。

但當事人總是免不了惶恐於未知的清算,剛剛投降的四大家族戰戰兢兢的麵對這個年輕的攝政王,生怕他一聲令下導致無可挽回的後果。不過凡迪埃爾和善的態度最終贏得了他們的擁戴和支持,北方的力量沒有太大的波動就被完全吸收進了菲因王國的體係,凡迪埃爾得到的不是一個打爛了的北方四郡,而是一個富饒強大的北方四郡。菲因王國在經曆了兩百年分裂的屈辱之後再一次被統一在一起。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似乎每個人都將得到幸福。

但這不屬於凡迪埃爾。

菲因王城之圍被解開的那一天,皇後抱著登基一年,剛剛十歲的小皇帝,躲在城牆的垛口後麵,聽著外邊如雷般的歡呼,聽著他們高喊著“攝政王”,聽著他們高喊著“天命在我”。

皇後的身體不可抑製的顫抖。

小皇帝也在顫抖。

當攝政王的軍隊從北方四郡回來的時候,王宮裏舉行了盛大的歡迎舞會,攝政王從外麵風塵仆仆的走來,鎧甲上帶著冰雪。

但那矍鑠的目光令小皇帝發自內心的害怕,哪怕那雙淡紫色的雙眸曾給人無數的信心和希望;哪怕那堅定而意味深長的凝視表達的是鼓勵和寄托。

而這個十歲的孩子是真的害怕,以至於一股熱流沿著腿彎緩緩的流向雙腳。每個人都圍著攝政王敬酒和微笑,攝政王彬彬有禮的應對著,時而從人群中爆發出一股會心的笑。

但卻沒人注意到他,或者說,他被刻意或者無意的冷落了。

如果被冷落的是普通人,那並不是很嚴重的事情,頂多是各過各的不相往來。如果被冷落的是貴族,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無非是人情事故,寵辱不驚才是最好的應對。

但被冷落的是皇帝,會發生什麼?

小皇帝很小,但他很聰明。也許不那麼聰明,但他至少對宮廷的事情很敏感,這一點他的母後也是一樣的。

攝政王的權利已經像個巨大的怪獸無從限製,而那雙恐怖的獸瞳緊緊的盯著這對無依無靠的母子,什麼時候張開血盆大口把他們吞噬殆盡,完全不在他們能決定的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