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edict仍舉槍瞄著這邊。如果不是“嗖”的一聲巨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可能已經開火了。
“通道打開了!”那女人叫道。Benedict像所有身處此處的其他人一樣回頭看向她。一個旋轉著的半透明藍色旋渦填滿了壁爐。
Benedict毫不猶豫地躍出掩體向門徑撲去。Upsilon-6特工沒有錯過這個機會。
Black右側再次響起一連串的槍聲。Benedict慘叫著中彈倒地。他不再動彈的身體變彙聚起血泊。
Lora轉過身。她本來已距通道一步之遙。
“爸爸!”她大喊著,從女人手中掙脫,撲向她的父親。
“LORA別——”她的頭顱炸成一團猩紅的血舞,把她卡在喉嚨裏的下半句話連同性命一起終結。左邊那扇一直完好無損的大窗戶此時已經粉碎。
謝了,Milo。
現在隻剩特工們和女孩共處一室了。Upsilon-6特工們舉起槍,緩緩向Lora靠近。
“原地待命。”Jaxon喝道,引得特工們回頭。“去確認Albany和Ryan的情況,我來處理這女孩。”
她瞥了Black一眼,臉上混合著憤怒和擔憂。隨後,Jaxon轉過身,慢慢走了過去。
“你叫Lora,對吧?”她說著,解開自己的頭盔。跪在父親身邊的Lora抬起頭來。她哭泣著,手腳被血浸濕。“Lora,我為你父親身上發生的事感到抱歉,但你必須跟我們走。”
Jaxon摘下頭盔丟在地上。頭盔觸地,響起空洞的回音。
“聽我說。”她繼續說著,防禦性地舉起雙臂。“我們不想傷害你,我保證。請跟我們走吧。”
Black右邊傳來呻吟聲。他轉過頭,看到Albany左手捂著胸口,右手放在臀後,走到他身邊停下。
“你會安全的。”Jaxon繼續說著,靠近孩子。“我們不會傷害你,我保證。”
Lora看了眼那打開的通道做回應。她離門不超過八尺遠。
“不要。”Jaxon警告,“請不要。”
Lora看了看Jaxon,轉身奔向門口。
Albany閃電般拔出手槍,朝女孩的後背開火。兩槍。
兩顆紅點昭示著女孩右肩和左側下背部中了彈。她慘叫著摔倒在地,鮮血彙集。
不是橡膠彈。
“不……”Jaxon喃喃著,放下雙臂匆匆跑向女孩。Black驚愕失色地看向Albany。而Albany本人板著一張鐵麵,把手槍插回槍套。
Black回頭看向活動室,卻馬上後了悔。他想移開視線,可他做不到。
Jaxon在Lora身旁蹲下,摟住她的肩膀。女孩哭著,在痛苦中喘息、嗚咽。她的麵色隨著失血變得蒼白。就算特工中有醫務人員,這會兒也來不及搶救她了。
“好疼。”Lora急促地抽著氣。
“我知道……”Jaxon說道。她的聲音出奇地平穩,這無疑要歸功於多年來死在她臂彎中的那些年輕特工們。“很快就會結束的,我保證,很快就會結束。”
Lora又喘了幾口氣:“我好害怕。”她的嗚咽聲發著抖,“我要爸爸。”
“我知道。”Jaxon重複著,安撫著女孩。“你馬上就能再見到他了。再過幾分鍾,你就能和他在一起了。你們又能在一起了。”
女孩不再說話,隻是急促的喘著氣。她絕望地掙紮著,漸漸沉入死亡的泥潭。
首先停止的是呼吸。隨後整個人沒了動靜。
Jaxon將女孩放在地上。她想揉揉眼睛,但在看見自己手上的鮮血後停住了。她非常清楚這象征著什麼。
Jaxon站起身,在房間裏慢慢地踱步。她呼了口氣,狠狠地一腳把地上的頭盔踹得裂開。那東西猛撞在牆上,碎得更徹底了。
“操!”她奮力大罵。她顫抖著靠到牆邊,背靠牆緩緩地滑下來坐在地上,用一隻手捂住雙眼,無視其上的血汙。“操他個老天爺的。”她喃喃道。
Black又看向Albany。上校一動不動地杵在那裏,麵上顯出毫不動搖的神情。
Black走近時Milo仍趴在那裏盯著瞄準鏡。她一動不動,隻有扣扳機的手在顫抖。Black在她身前停下來。
他俯下身,將狙擊槍從她顫抖的雙手中抽離。她維持著這姿勢幾秒鍾,而後頭與雙臂垂落在地。
“我看見了——”她斷斷續續地說,“我看見生命從她眼中消逝,Black。”
“你用瞄準鏡看著?”
她點點頭:“她才……她才剛六——”
“我們最好還是不去想。”
“我做不到,Black。”Milo看向他。雖然她戴著頭盔,但Black知道她一定已眼眶濕潤。“我們殺了個孩子。我們殺了個孩子,而且用了最緩慢、最痛苦的方式——”她說不下去了,再次把頭埋在地上。
一陣溫暖了許多的輕風拂過。太陽出來了,融化掉過去幾個小時裏落下的雪。如果天氣有知有感且充滿惡意,那它可真是夠懂不合時宜的。
“那門徑怎麼樣了?那條通道?”
“通道關閉了,而幾秒前……”他的聲音漸弱。
沉默再度。
“Ryan怎樣了?”
“陣亡。顯然蛇之手的一員凍結了他的身體,直至心髒。技術上來說擊中他的勞什子魔法沒有殺死他,他最終死於其引發的器官衰竭。”
Milo深呼吸。再一次。又一次。
“該走了嗎?”她問。
“嗯。”Black答道,“走吧。”
她顫抖著吸氣,抽了抽鼻子,站起來。她拿起自己的槍,二人歸隊。
他們登上直升機時Rigby沒像往常一樣打招呼。他肯定是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出了端倪。
“啟程前往Site-47。”他的聲音在機內廣播中響起,“預計用時3小時20分鍾。”
機艙晃動著起飛。Black、Milo、Albany、Brian、Jaxon和Jenkins於沉默中開始返程。沒多久,有人打破沉默。
“上校?”Milo開口。Albany看向他。\"“為什麼——”她斷斷續續地說,“為什麼你要對那孩子開槍?”
“不要那麼稱呼它,特工Milo。”Albany說。
“那好,我們為什麼要殺了它?我以為我們的職責是收容。”
“我隻有這一個選項。”
“隻有?”Black譏諷地反問,幾乎笑出聲來。“什麼叫隻有?!”
Albany看向他。
“抱歉,我……”Black道了歉,“抱歉。”
Albany臉上露出了極小的一絲同情,點了點頭。
“沒關係。我知道你們兩個為剛剛發生過的事而不好受。我第一次殺死一個項目時也是如此。”
“但我們為什麼非得殺了它?”
上校歎了口氣。“首先,你們沒殺它。我殺了它。我,James Albany,對這個SCP項目的死亡負有全部責任。”
Black靠在椅背上,這番話絲毫沒讓他好受些。
“其次,它是一個現實扭曲者,即將逃向圖書館,且剛剛親眼目睹自己的父母被基金會殺死。你們了解圖書館,對吧?”
兩名特工點頭。任何二等兵以上的人都知道些圖書館的事。
“關於圖書館,你們知道兩件事。第一,蛇之手把它當做基地,用來跟我們打遊擊;第二,基金會無法進入圖書館,這意味著其中發生的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之外。”
“那麼,如果這個SCP成功逃進了通道,我們將不可能將它追回,而且它會落入蛇之手的老巢。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這很可能讓它加入他們。這些法外狂徒本身就很麻煩,他們與藍型合作時則更甚。你能想象到一位渴望複仇的綠型加入他們的行列會怎樣嗎?”
“他們能輕易地破壞帷幕。”Milo說道。她目無焦距地盯著空處。
“正確。我們冒不起這個險。死SCP要好過敵對的SCP。”
“您真有GOC精神,上校。”Jenkins說。
“基金會從不反對終結異常。”Jaxon反駁道。Black看向她。她臉上的血還沒擦幹淨。“基金會隻在別無選擇時如此做。這一次我們正是別無選擇。”
“為什麼不打腿?為什麼不用我們配備的非致命彈藥?”Milo抬頭看著Albany。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槍法神準,特工Milo。我瞄準纖細的腿部帶來的失手風險要高過收容對象的潛在價值。此外,你也明白‘旨在致殘’的道理。就算我射中它的一條腿,這不能確保它會停下。就算我把它的整條腿炸掉,它也能爬進通道。”
“不用橡膠彈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橡膠彈的彈道不同,意味著我命中的把握更低。即使我打中了,它也有能力逃進近在咫尺的通道。再次強調,如果我不徹底停止它,後果不堪設想。”
沉默在機艙內回蕩,比他們頭頂的螺旋槳更震耳欲聾。
“幹。”Milo的聲音瀕臨崩潰,“殺了那孩子是唯一選擇。”
“注意措辭,特工Milo。”Albany說,“不要把它視為女孩。不要把它視為‘Lora’。不要將它擬人化。記住,指代的方式隻有‘它’和‘SCP’。隻有把所有項目當做物品看待,你才能每晚睡個好覺。”
餘下的航程裏,再沒有人說上一句話。
Black猛地坐了起來,喘著粗氣。他的呼吸又急又淺。他用顫抖的手捂住自己的頭,強忍著淚水,那女孩屍體的影像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仍然能聽到她的喘息和嗚咽。
這個噩夢他做過很多回,大多是在那事之後的幾個星期裏。不過,這次以前他已很久沒夢見過它了。
“你沒事吧?”有人問。Black回過頭,看見SCP-105站在他身旁。它把夾克係在腰間,相機掛在脖子上。
Black清清嗓子,揉了下眼睛:“我沒事。”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
“扯淡。”105反駁,“你臉色白得像死人,快被汗泡透了。你做夢的時候一直撲騰,還不斷重複著——”
“我說了沒事。”Black嚴厲地打斷。他揉了揉眼睛,深呼吸。
“Scorn來過了。”105說道,“它讓我把你叫醒,快到點該走了。”
“你把我叫醒了?”
“對啊。”
我不記得有這回事。
“就算Scorn沒來我也要叫醒你的。你……你看起來不想留在那個夢裏。”
Black站了起來,無視它的話。他伸手拿外套,穿上後不禁打了個寒戰。
保護比溫度更重要。他想著,而且我會習慣的。
就在Black係背心的時候,門開了。Scorn走進房間,手裏拿著等離子體球。
“你醒了真好。”Black觸碰那東西後,他開口。“是時候護送你們去特殊事物354-C了。”
“事情最好是你說的那樣。”
“我保證,你們馬上就能回到故鄉維度。現在,跟我來。”
Scorn轉身走出牢房。Black和SCP-105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