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臥室門的門鎖被開了一個和朋友手腕上的傷口一樣大的洞,導致門鎖不起作用了,我輕輕推開臥室的門。
我首先聞到刺鼻的臭味和血腥味,然後看見樹林裏遇見過的黑色生物站立在臥室裏,手裏抓著我朋友被扯下來的頭,以及布滿孔洞、被撕爛的朋友的身體,在床上。
肌肉組織、皮膚和血液灑滿了整個房間,這情景對我這個膽小鬼來說已是極為恐怖。我嚇呆了,一開始根本不知道要幹什麼。我驚恐萬分,怪物盯著突然闖入的我,嘴咧開,我發現它的嘴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獠牙,且除了牙齒和牙齒上的血跡之外什麼都沒有。
怪物一邊發著蛇一樣的“嘶嘶”聲走向我,一邊把插入朋友腦袋的利爪拔出來。我這時才開始尖叫,把水果刀盡力扔向它,給它的行動造成些許阻礙。然後我嘔吐著逃出臥室,在黑暗中摔倒,亂爬,撞翻了衣帽架,摸索到了門,跑到外麵,並在離朋友房子幾公裏遠的地方報了警。
警察開著警車來時,我鬆了口氣。我跟警察們一起來別墅並且歇斯底裏地要求警察一定要檢查一下這棟房子的臥室。我看著警察們去了臥室,等待著聽見警察們發現房間裏的屍體時的唏噓聲。可我聽見的是警察們的大笑,而我的朋友——完好無損的——從臥室裏出來。他看著我和警察們,表現得很吃驚,問發生了什麼。我向臥室裏一看,沒有怪物,沒有屍體,甚至沒有血跡。
警察們把此事歸結到我的幻覺上2,批評我不要隨隨便便報警,接著握握朋友的手,向他道歉,然後開著警車走了。警車開出數十米遠時,我還能聽見警察們對我的嘲笑聲。朋友拍著我的肩,笑著說他明天就回來上班。
第二天朋友果然去上班了。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一改平日在公司裏的陰鬱,表現得十分活潑開朗,開始和除我以外的其他人搭話、交朋友。一切都似乎很平靜,甚至變得更好。但我仍然對我在臥室看到的事物念念不忘,我死也不會忘記的,也不會認為那是我的幻覺。
我不知道朋友身上發生了什麼,但肯定跟那隻怪物脫不了關係。朋友重新工作那幾天,我過得渾渾噩噩。公司裏不斷有人問我怎麼了,我沒有把這事告訴他們。我不能。我隻想好好休息一下,忘記這件事。我請了個長假。反正我也不想工作。
在假期間的一個夜晚,我在餐桌上安安靜靜地吃飯。我無意間抬起頭,看見朋友站在窗外,死死地盯著我。朋友也發現我在看向他,他咧嘴笑了。目光和他對上的一瞬間,他的眼神令我想起了那隻怪物。我大膽地認為,它不是我朋友,隻是有我朋友的皮囊。
我打開窗,問它“想要幹嘛?”
它鎮定地回答:“老兄,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我還沒有去過你家哩!明天晚上我會來你家做客。”
然後不是我朋友的人在黑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想起朋友還是朋友時說過“那個黑色怪物要報仇”之類的話。
那麼它下一個報仇對象就該是我了。
第二天晚上,我沒有上床。我把幾個枕頭塞進被窩裏,假裝床上還有人在睡覺。
臥室裏除了床,還有一個大沙發。我一手把沙發掀起來,一手用刀割開沙發下蒙著的布,取出填充物後,鑽進沙發的內部。我今晚就在這裏過夜。這是我為了活下去想出的招,希望這麼做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晚上十一點左右,我聽見有人在敲門,我聽見不是我朋友的人在喊我開門,我沒理它。但是它堅持敲著,大概敲了半小時,敲門聲越來越重,最後聽上去就像一頭熊在撞門。
撞擊聲戛然而止,看來大門被它強行打開了。我的家裏響起腳步聲,與此同時,我帶進沙發內部的小燈籠突然熄滅了。我側過身,用針在沙發上戳了個洞,通過小洞看看外麵的景象。我看見外麵的路燈一盞接一盞暗下來,世界陷入黑暗。我不禁回想起朋友被它殺死前,他家的燈全部熄滅。
“嘎吱”,臥室的門被推開了。我的心髒怦怦跳。我看見粗壯的四肢,細長的頭部,是它。它穿著朋友的那套淡藍色衣服,朋友果然已經死了。
它停在我的床前,它的利爪不停地升起又放下。
我不想知道它要幹什麼,翻了個身,捂住耳朵,閉上眼睛,暗暗祈禱它不要發現我,就這樣進入了夢鄉。
淩晨,我就睜開眼睛。我看了看外麵,確信怪物不在後,鑽出沙發。我發現我的床被紮了無數個曲奇餅大小的洞,就像有人用長矛戳了好幾百下——那是它利爪的傑作。
我向領導發了份辭職書,在天未亮時逃離了這個城市,再也沒有見到它。現在我再也不打獵了,而且正在找份新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