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琴聲飛過樹梢,劃過牆頭,飄向天際。蹲在牆頭等紅杏,哦不,等綰舒的監生們,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口腹之欲,在苦等無果,同時又再也想不出什麼新鮮花樣之後,紛紛灰溜溜地爬下牆頭奔去食堂撿殘羹冷炙了。
文學館中悠悠揚揚的琴聲飄了一整個下午,這個下午,國子監裏格外的安靜。
待到了下學的時候,綰舒才停了彈琴,收拾好了東西,跟桃紅兩人悠悠然地出了文學館。
正是落日時分,天邊大片的血雲染紅了國子監中蔥綠的垂柳。
兩個旖旎的身影踏著石子小路,一個白衣飄飄,一個粉袖添香,主仆兩人不緊不慢地一路行來,卻是直到出了國子監的大門,都一個人影也沒碰見。
國子監門口,那個大紅花轎和紅綢、燈籠還都在。映襯著天邊的紅霞,格外的豔麗。
綰舒回首望著寂靜一片的國子監,對桃紅道:“桃紅啊,你覺不覺得,這國子監裏的監生們,為人著實有趣。”
桃紅噗嗤一聲掩口而笑,點頭道:“嗯,是挺有趣。”
綰舒一抿唇,笑著道:“好了,該回去了。明日再來,希望能更有趣些吧。”
說完,主仆倆徑自上了已經在門口等待的史家的馬車,車夫一揚馬鞭,駿馬嘶鳴,馬車卷塵而去。
天祁朝國子監內文學館的第一位女學生上學的第一天,就這樣在哄哄鬧鬧中開場,在悄寂無聲中結束。
這特別的第一天,不知有多少雙眼睛一直在盯著。而此刻這樣的結局,也不知該有多少人在心中偷笑,多少人在怒火中燒。
等綰舒回到史府,已經到了用晚飯的時候了。因為天漸漸熱了,史老太太身上發懶,就讓眾人不必再去她那裏一起用飯了。因此,現在各房都是各自吃各自的。
綰舒回到荷塘園時,晴天早已將晚飯都備好了,正站在院門口伸長了脖子等她們呢。
一見著綰舒和桃紅的身影,晴天忙笑著迎上來,道:“小姐可算回來了,奴婢這一天在府裏擔心得要命,怎麼都坐不住,心裏好像有一萬隻小兔子一直在蹦啊蹦的。”
綰舒笑了:“我是去上學,又不是去打仗,你擔心個什麼?”
晴天接過綰舒解下來的披肩,一撅嘴道:“小姐您可別懵奴婢,我也聽人說了,小姐這學上的,可不比打仗輕鬆呢!”
綰舒抿唇一笑,默然不語。
晴天偷偷看著桃紅的臉色,見她麵上帶笑,不像是受了什麼氣的樣子,便大著膽子道:“小姐,昨晚奴婢睡覺的時候做夢,夢見觀世音菩薩呐。她對奴婢說,小姐此番前去,必然是凱旋而歸的!所以今兒奴婢雖然擔心,卻也覺得小姐定然吉人自有天相的!小姐,奴婢的夢可準?”
綰舒笑著斜睨她一眼,抬手在她額頭戳了一記:“就你鬼精靈!好了,我也餓了,快擺飯吧。”
雖然她並沒有回答自己的問話,晴天卻頓時高興得一下子跳起來,“哎”了一聲就一溜煙地跑開了。
綰舒進屋坐下,桃紅使小丫鬟們給泡茶,自己站到一旁一邊給她捏肩,一邊道:“小姐今兒可是足足彈了一下午的琴,比在趙府裏一年彈的都多呐!晚上睡覺的時候,膀子該疼了。要不,奴婢讓他們給小姐備上熱水,小姐等會兒泡個澡?前兒奴婢跟晴天摘的花瓣應該也晾好了。”
綰舒點頭應了,桃紅頓時開心地指揮小丫鬟們燒水準備去了。
這時,晴天已經使人擺好了飯,綰舒才坐下,就見一個小丫鬟掀簾子進來道:“小姐,四少爺和五少爺來了。”
綰舒心裏奇怪,怎麼這個時候他們倆過來了。
正想著,兩位少爺已進了屋。
五少爺一看見滿桌子的吃的,頓時眼睛就亮了。
綰舒笑著道:“這個點兒過來,你們吃了沒?若是還沒有的話,就跟我一起吃點吧?”
四少爺狹長的眼梢一挑,笑道:“正是來跟趙妹妹蹭飯吃呢。”
兩位少爺在飯桌旁坐下了,丫鬟們忙又拿上來兩幅碗筷。
五少爺笑嗬嗬地埋頭苦吃,四少爺夾了一口菜,笑道:“明明都是一個廚房做的同樣一道菜,怎麼在妹妹這裏吃道,就總覺得香了幾分呢?”
綰舒笑望著他,道:“想過來蹭吃的就直說了吧,非得這樣彎彎繞繞的。”
四少爺眯眼一笑,也不說話。
按照四少爺在府裏受寵的程度,他的飯菜廚房絕對是很上心的。味道比綰舒這裏的差,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他這樣說,也不知是存了幾個意思。四少爺是個人精,跟他猜心思,累死也未必猜得對。因此綰舒也懶得跟他猜,全做不知。
三個人說說笑笑地吃完了飯,又喝上了綰舒從趙府帶來的花茶。
四少爺一邊喝著茶一邊似是不經意地道:“聽說今日國子監熱鬧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