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驀然火起,大力抽回左手:“在外麵要受那群家夥的氣,怎麼,到了裏頭還得受你的氣?”
“你本不用受這些氣!”雲兒竟難得地頂了嘴,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看我:“家主,你又何苦做這惡人?”
“我不做誰做?”
雲兒一窒,氣焰頓時少了大半,但還是死撐著抱怨:“那可以換個法子啊,為何非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換什麼法子?”
再次一愣,雲兒這回是徹底沒了脾氣,隻得喃喃道:“可家主您也不能這樣作踐自己啊。”
“什麼叫作踐自己?”意識到雲兒完全是出於擔心,我的怒火也一下子熄了下去,甚至還泛起絲絲甜蜜。翻了個白眼,有些鬱悶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去賣身呢。”
“好了好了,我要先睡會兒,今天累死了。”見雲兒似乎還要再說,舞衣也像是要加入進來,我頭大如鬥,連忙有些無賴地往雲兒懷裏拱了拱,閉目大睡。
雖然本意是裝睡,不過今日的確是身心俱疲,不一會兒就真的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已是萬物寂靜。動了動身,雲兒立時轉醒:“家主。”
“現在是什麼時候?”
“快中夜了。”
“這麼晚?”我刷地坐起:“那若塵呢?”
“他睡了,”雲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已經讓若塵背了一遍,很流利。”
點點頭,沉吟了一會兒:“孩子們都睡了?”
“嗯。一開始都睡不著,我點了入夢草,現在好多了。夜叉部有含解藥,不用擔心有人夜襲。”
想了想,還是有些不大安心,爬出被窩,摸索著穿衣:“雲兒,你先睡,我出去看看。”
躡手躡腳地走到若塵邊上。果然,這孩子雖是睡著,卻眉頭緊鎖,麵龐緊繃,睡得甚不安穩。即便有心理準備,還是免不了心中一痛。伸手掖好若風被角,不由暗暗歎氣,今天的事,我是不是真的有些太過心急了?
偷偷地檢查了幾個帳篷,情形大同小異,愧疚越來越深,好似小蟲慢慢齧噬。甩甩頭,極力堅定信念,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最艱難的一步已經踏出,絕不能半途而廢。
“家主。”不知何時,雲兒和舞衣已立在身後。
“舞衣,”拉回思緒,扯出一抹笑來:“把你的琴拿出來,家主我今天教你一首曠世名曲。”
走上偌大的沙丘,席地而坐,把古琴橫在膝頭,輕輕撩撥,叮咚之聲自指尖溢出。前世曾學過一點古箏,這一世則纏著長風找名師教我古琴。古箏音質清冽,音調略感跳脫,如雙華少女。而這古琴則如繁華落盡,音色內斂,頗有沉靜悠遠之古風,一曲平沙落雁,在這曠野響起,恬淡清奇,舒徐幽暢,竟讓人覺得無比契合。
皓白圓月灑下一片清冷,和著點點星輝,安靜地攏住大漠。連綿起伏的沙丘,在這片華光下展示著圓潤的線條,好似曲線豐腴的少女,在這夜晚安然沉睡,氤氳月光,就是柔軟的輕紗,溫柔地覆在身上。
在廣邈的天地間,凝神靜氣地撫一曲平沙落雁。似被這空靈之音蕩滌身心,遠離塵世喧囂,唯有自然。
隻此一曲,連撫到晨曦微露,方才收起古琴,回到帳中歇息。接下幾日,皆是夜半撫琴,聊作安眠之用。好在那些孩子接受能力極強,幾日後便漸漸鎮定下來,不過十天,便都回複原狀,不再半夜輾轉。我也得以解脫,無需黑白顛倒,睡眠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