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起此事,便是胸中怒火升騰,不由憤憤瞪向樹上之人。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當山賊也就算了,竟然還有偷窺的喜好,真不知之前的書是讀哪兒去了。
蕭遠山正垂目看我,見此不由一愣,繼而露齒璨笑,似乎對我的不善毫無所覺,臉皮之厚,實乃罕見。
登時氣悶,悻悻收回目光,瞟向村中,村人們恰端著飯菜出來,微微一笑,拍手打斷孩子們的溫習:“休息。”
“先生,學生有一個問題!”午飯後的例行休息時間,也是提問時間。
放下書,側頭看向那半大孩子,我淡淡點頭,示意他繼續。
得到允許,孩子站起身,恭敬一鞠:“先生,在您眼中,讀書是為何?”
唔?有些意外地皺眉,旋即目光轉動,瞟向其餘孩子:“你們自己,是如何認為?”
“光宗耀祖!”“當大官,為民做主!”“懲處惡人!”……“俺娘叫俺學的……”
嗬,好直白的孩子。剛蕩開唇角,眼前倏忽閃過一白衣儒生,神風俊朗,玉樹銀花,兩點星眸璀璨不可逼視。
也曾這般跳脫雀躍,也曾這般毫不設防。
何時以為,那雙眼,隻會為我掩去鋒芒,隻會為我清朗明媚,隻會為我柔情繾綣。卻哪知,不過是鏡花水月。
僵硬地等待心中刺痛消散,才扯開笑容,輕輕點頭:“不錯,很好。”
“可先生,您自己還沒說呢。”不滿的抗議。
“嗬,心急的小子。”我書卷掩唇,眸光流轉,滿意地讓眾人噤聲,輕咳幾下,伸手在身前拂開半圓:“此處,便為天下蒼生。有參天大樹,亦有低微草芥。”
耳畔立時聽聞一聲嗤笑,暗暗翻個白眼,不理樹上某人,自顧自進行洗腦教育。
“若能為此樹。”指指身邊大柏,不露聲色地審視那提問的孩子:“便可蔭福這大片草芥,讓他們免受風雨摧殘,烈日曝曬。”
熾熱的光芒在眼中閃現,隨即隱沒,小臉上滿是堅定。
這小子,有點意思。
收回目光,我探身,折一枝草花:“若為草芥,命便脆弱無比。平安盛世,倒還好說,但遇上混沌亂世,甚至戰火連綿……”
五指聚攏,稍稍揉搓,纖弱草花便萎作一團,跌落在地。
“人人皆想坐那高位,但要想在萬萬人之間脫穎而出,談何容易,實力、機緣、人脈,缺一不可。”
“而你們讀書,就是為了增強實力,去掙那機緣,闊那人脈!”
呼,說教真累啊。
放緩了語調,麵上似有若無地掛上半抹淺笑:“對於這個答案,你們可滿意了?”
“先生,學生還有問題。”嬉皮笑臉的聲音。
“說。”無奈擰眉,卻必須接下蕭遠山的挑釁。
“先生,您方才隻是泛泛而談,若說具體,又是如何?”
具體?這家夥真是沒事找事。肚裏腹誹,也隻好繼續神棍的偉大事業,目光迥然銳利,劃過眾人,定在蕭遠山玩世不恭的笑臉上:“對於此題的答案,我隻說一遍,懂了,便是造化,不懂,自己去參悟。”
聞我難得的嚴厲口氣,小家夥們都肅了臉,挺起身,凝神以待。蕭遠山亦是收了些笑,回看與我。
默運真氣,一句一頓,似是從口中輕輕吐出,到眾人耳邊,則如洪鍾灌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被我精心造勢後的回答,頗有些醍醐灌頂的味道,當下鎮住全場。略有得意地檢閱完戰果,把書一合,閉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