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秦離和段淮洛。
1.段淮洛不算很大的時候。說,不知道人死後會是什麼樣子。
秦離說,誰知道。
段淮洛很認真地要求,那你和我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秦離說,要試你自己滾去試。
2.段淮洛問,你究竟要什麼,是不是真要等我死了,你才會高興?
秦離不冷不淡地說,你多心了。
段淮洛冷笑,你的心裏,現在除了那個男人,竟誰都容不下了。
回答還是那一句。
1998年的時候,華夏對秦離說,你這個人,就是做人做得太善良了。
那時秦離還想,我怎麼就從沒發現自己有善良過呢。結果過了沒幾年,突然又有個人對他說,你啊,怎麼就老是這麼笨,做人嘛,是不能做得太過善良的。
1998年的時候,他還記得很清楚,他最好的那個朋友,在某一天突然告訴他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
他當時站在這城市的江堤上,麵對著深夜十二點的江風,有點措手不及般地,狠狠地打了個寒戰。於是那個秋天,就從那天起莫名其妙地開始冷了起來。
那一年他還在上高中,段淮洛也剛升上高中,比他矮了一級,在隔他的學校不遠的那所重點中學裏上學。
段淮洛的車不知為何老是壞,於是他就不得不常常騎著自己的車讓段淮洛坐在車尾的後架上,載著他,沿途經過段淮洛最愛的那家PIZZA店,經過跨江的大橋,經過繁華的中華路,經過自己的學校,再一路前行,最後到達段淮洛的學校。
等送完段淮洛,自己才不緊不慢地蹬著車一路返回學校去。
那個時候段淮洛的個子還沒他高,身段還是少年特有的纖瘦,臉上帶著些若有若無的傻氣,和很多年後那副總是會帶著冷冽和不屑的神情比起來,98年的段淮洛,還是秦離藏在心中連自己也沒怎麼意識到的一個寶貝。
長得很好看。有點過於粘人。明明很聰明,卻又常常在他麵前做一副傻呼呼的樣子。
由於段淮洛粘他粘的太緊,從小到大,有關兩人的這些那些的,仿佛早已經成為一種理所當然,於是他常常有種錯覺,以為一直這樣下去,就可以什麼都不再改變地到老了。包括段淮洛每天在樓下叫他一同上學;包括兩個人窩在一個被窩裏,互相摟抱著,別無它意地相擁入眠;包括他對他說,小離,等我長大,你還要和我在一起。
那時他還不知道段淮洛的心思,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他隻恍恍惚惚地覺察,那個與他青梅竹馬的少年,對他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存在。
當時他在學校裏最好的朋友,叫華夏的那個人,曾在他家和學校門口見過段淮洛許多次。隻是直到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這兩個人早有交集,並且還是自己做夢也沒想到的那一種。
華夏是一個很出色的人,不論成績長相家境人品,在學校裏都是數一數二的。秦離自己也不知道,不管哪方麵都隻能算得上一般般,沒有哪點突出的自己,究竟是怎樣和這樣一個幾近完美的人成為朋友,還是最好的朋友的。
隻是時間久了,一切也都像自己和段淮洛一樣變得似乎理所當然起來。在學校的時候兩個人總是會在一起,華夏是那種在哪裏都富有感染力的人,不管在任何場合,隻要有這個人的存在,氣氛就會格外地活躍輕鬆。每個人都喜歡這樣的華夏,連他的朋友秦離,也因為兩人的形影不離而被漸漸學校裏的許多人連帶認識。
有時他走在走廊上,就聽到有女生在旁邊嘰嘰喳喳地議論:“這個人就是華夏的那個好朋友。”“聽說華夏為了和他在一起,連出國的機會都放棄了。”“華夏和這麼普通的人在一起,真是吃虧呢……”之類。
全都當沒聽到,連一笑了之都沒有,就仍舊表情不變地走了過去。
這個世界上,能讓他表情產生千變萬化的,那時還隻有段淮洛一個人。就連華夏偶爾從後邊摟過他胳膊,半開玩笑又很臭屁地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感到很有壓力?”,或者是“本少爺親自為你服務,是不是覺得很榮幸很感激?”這樣的話,也從來就不曾讓他假裝生氣或是嘲笑反擊之類。
就這樣一個連自己的好朋友,也從不在他麵前表露自己心思的秦離,卻還是沒有被那樣出色的華夏扔下。
他記得自己無意中聽到華夏和他其他朋友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