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下之後,屋裏沉默了一會兒,南宮若水斟酌了用詞,才開口問道:“安兒,你跟叔叔說句實話,那司榕突然向你提親,是不是你與他事先商量好的?”
這些年,南宮若水雖然沒有到過玉城,但夜安兒是他一手帶大的,感情深厚,他自然不會視若無睹,所以早就派了人調查夜安兒的一切,對夜安兒平日生活都了如指掌。
他雖沒在夜安兒身邊,卻也如同親眼看著夜安兒長大一樣,所以司榕和夜安兒是什麼交情,他心裏麵比夜陵要清楚得多。
“南宮叔叔怎麼會這麼問?安兒雖然頑劣,但也不是沒有人喜歡的。”夜安兒臉上微笑淡了,語氣也生硬起來。
她知道他是關心她,但她不需要他的‘親人式’關心,這隻會讓她想要不顧一切呆在他身邊,舍不得離開。
“叔叔不是這個意思。”南宮若水輕歎,語氣低沉了下去:“安兒如此美好,自然有許多優秀的男子趨之若鶩,隻不過,終身大事非同小可,叔叔想看著安兒和安兒的娘親一樣幸福,不希望安兒草率行事,鑄成大錯。”
那司榕與其男伴於淳風,至今未斷關係,又怎麼會突然愛上安兒?他唯一想得到的可能,就是安兒和司榕還有於淳風,達成了某種協議,即使成親,也是有名無實。
夜安兒深深地凝視眼前美如謫仙溫柔似水的男子,一聲輕微的苦笑:“南宮叔叔一生不也因為愛錯了人而淒苦心傷?安兒不過是,也跟南宮叔叔一樣,愛錯了人罷了。”
南宮若水身軀一震,十指攸地收攏,心裏泛過一絲疼。
他實在不喜歡看見,小仙女一樣的安兒,這般苦笑,這般落寞。安兒幼年時,他看著她緊緊攀住他衣襟睡得香甜的小臉,便發誓不會讓任何人傷她一根汗毛。
但他那時絕不會想到,他才是那個傷她至深,讓她笑容不再,純真的臉上掛滿愁容和心碎的罪魁禍首。
他要怎麼做,才能讓這麼多人視若珍寶甚至性命的小仙女,重獲開心?
“南宮叔叔今日如果是來勸說安兒的,那就不用費心了,安兒已經十五歲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絕不會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後悔。”夜安兒等了半天不見南宮若水開口,便起了身,表情堅定地說道。
南宮若水看著有些陌生的夜安兒,久久不曾出聲。
記憶中的小姑娘……終究還是與眼前少女劃不上等號嗬……
這夜的談話,勸說,均無疾而終,但其實南宮若水來找夜安兒之前,就已經猜到自己多半會無功而返了。
夜安兒從小便是他帶大的,早熟,懂事,獨立,執拗,這些他都是明白的,她和她娘一樣,太有主見了,所以在她們打定主意時,旁人根本無法勸動她們。
南宮若水站在院子裏,直到子時也沒有回房入睡,一直看著天邊那輪殘缺的彎月,思緒百轉千回。
讓他看著夜安兒嫁給司榕,他自問做不到,但勸說無效,他又還能做什麼?
“方才我問了安兒一句話。”雪漫的聲音輕輕傳來,南宮若水回過神,側頭一看,雪漫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身旁。
歲月並未苛待她,她隻見成熟,不見蒼老,這些年夜陵待她如若珍寶,她總算也是苦盡甘來了,南宮若水看著身旁女子,心裏閃過一絲欣慰。
“我問安兒:你如何確定,你這一生都隻會愛他一人?”雪漫並沒看向南宮若水,隻看著天邊那輪彎月。
南宮若水看著她,驚覺如今心情十分平靜,不像以往心中總有一絲苦澀。
“安兒怎麼回答的?”他撇過臉,蓋住心中那抹微驚。
雪漫淡淡一笑:“安兒回答我說:因為茫茫人海中,我隻看得見他一人。就算身邊擁擠萬人,就算我閉起雙眼,我也能瞬間感應到他在何處。這,就叫刻骨銘心。”
南宮若水渾身一震,心頭有股莫名的情愫湧了出來。
刻骨銘心麼……
饒是他對雪兒,也不敢說‘刻骨銘心’這四字,所以雪兒大婚時他曾想過許多,他便不如夜陵那般執著,不如夜陵對雪兒的感情那般炙熱和刻骨銘心。
他永遠都是尊重對方意願的那一個,不似夜陵那般要占有和得到,而安兒……竟也繼承了夜陵的這份霸道。
“有時候想想,若非夜陵執拗地要將我鎖在他身邊,無論如何也不讓我逃離,便不會有如今的我,如今的夜王妃,如今的夜闌國,如今的安兒……”雪漫輕聲一歎,“這感情雙方,總要有一個是執著的,否則兩人便會勞燕分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