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劉白玉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姐姐身體可好些了麼?妹妹特地煮了八寶桂圓粥來為姐姐補身。”
手帕一揮,身後的宮人端上來一碗據說是劉白玉親手烹製的八寶桂圓粥。
金鳳的眼睛在粥和劉白玉之間來回掃了兩下,還是道:“放下吧,本宮遲些再吃。”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劉白玉現下正恨她入骨。萬一劉白玉一時衝動扔了幾包砒霜什麼的進去,那她在青史上留下名字的就不隻是個黑胖皇後了,而是“七竅流血而死的黑胖皇後”。
果然,放下了粥,劉白玉便斂去臉上的笑意,道:“姐姐,妹妹有話要同姐姐說,可否摒退左右?”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金鳳在心裏默默歎息,遣退了身邊的宮人。
劉白玉也不著急,施施然在金鳳床前坐了,這才幽幽地說了一句:“姐姐,你就這麼恨我麼?”
金鳳原以為她是來興師問罪的,劉白玉來了這麼一句,實在讓她有些發怔。半晌,她訕訕笑道:“妹妹,何出此言?”
“那麼姐姐為何處心積慮要趕我出宮?為何寧死也不肯讓皇上納我為妃?”劉白玉染著清愁的眸子直射過來。
金鳳更加吃驚了。不讓段雲嶂納劉白玉為妃,明明是老爹劉歇的主意。可是這話說給劉白玉聽,也無益於此刻的情境。她想了一會兒,緩緩道:“本宮若要趕你出宮,你此刻還會在這裏麼?”
劉白玉的眼底浮上一絲輕蔑:“姐姐不要用言語搪塞了。如今整個後宮裏都知道,姐姐為了不讓皇上納我為妃,以死相逼,還跳了太液池。皇上無奈,這才答應了姐姐。”
金鳳圓瞠了大眼,目瞪口呆,良久才嘴唇顫抖著吐出一句話:“這……這都是誰說的?”
“是誰說的,重要麼?”劉白玉沉靜地睨著她,“姐姐,我原以為你是個明白人。”
金鳳劇烈地咳嗽起來,她覺得自己幾乎要咳出一片肺葉來。
劉白玉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終究是不忍心,於是過來為她撫了撫背脊,輕聲道:“姐姐,為了一個男人如此苦心孤詣,害得自己染上重病,值得麼?”
金鳳咳出眼淚來。她揩著眼角,覺得此刻的情形實在是糾結十分,無法解釋。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金鳳十分誠懇地道:“妹妹,說實話,不讓皇上立你為妃,是父親的意思。”
劉白玉看了她一眼,繼續撫著她的背:“我知道。”
“你知道?”
“你們劉家恨我,我知道。”
“……”
劉白玉歎氣:“姐姐,倘若你是為了爭寵而陷害我,我無話可說。可是你為了威國公弄權的便利,在外陷呂大尚書於不義,在內威脅太後和皇上,未免太過跋扈。”
“……妹妹,我並沒有陷害你。”
“姐姐,功過是非,百年之後自有公論。你與威國公,做下這許多不義之事,難道就不怕後世人的口水麼?”劉白玉雖然字字緊逼,話裏卻也似乎極為金鳳著想。
“何況,皇上根本就無意於姐姐,姐姐心裏也是清楚的。姐姐又何必費盡心機去強求一份本不屬於自己的感情?不如早早抽身,還可為自己留一片清平之地。”
“我……”
“姐姐,此時回頭,還來得及。”劉白玉懇切地握住金鳳的手。
金鳳好不容易等到她說完,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白玉,當初沒有讓你當皇後,真是可惜了。”
她瞅著劉白玉臉上微微變色,又笑道:“可惜,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此話怎講?”
“你究竟是臘月初七生的還是臘月十一生的,我不在乎。可是你敢說,你的所作所為絲毫無愧於心麼?我雖然不如你漂亮、有才情,可是我心裏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我不以為我能成為父親的助力或是絆腳石,我也不認為我必須犧牲自己來成全什麼大義。我所做的一切,都無愧於我的本心。”金鳳寧靜地看向劉白玉,“現在,輪到我問你了,白玉妹妹。你知道你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可是你真的能確定那就是對的麼?”
“我能確定。”劉白玉挺了挺胸口。
“你能確定,為了莫須有的仇恨背棄養育了你十年的劉家,是對的麼?你能確定,你煞費苦心地當上了深宮裏一個永遠無法再見天日的妃子,這就是對的麼?”
劉白玉不語了。她眼睛裏閃耀著一種犀利的光芒。
“姐姐,你真是病入膏肓了。”
她收回了為金鳳舒緩呼吸的手。
“我原本還有些同情你的,現在不了。姐姐,你和你的父親,和你全家人,會得到報應的。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們走著瞧。”
她的眼神在金鳳手腕上飄了一下,扯出一個並不太友善的笑:“姐姐,上回皇上拿了兩個鐲子送給我,我留了一個玉鐲。另一個木鐲,皇上見我不喜歡,便拿回去了。我原以為皇上賞給了哪個宮人,卻不料,到了你的手裏。”她深深地睇了金鳳一眼,“好好戴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