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的呼吸又沉重起來。
劉白玉站起身來,優雅地撫了撫鬢發,翩然出了房間。
皇後娘娘的寢室裏再度爆發出一陣山崩地裂的劇咳。
風月見劉白玉離開,慌忙衝了進來,一邊為金鳳撫著胸口一邊送了一碗茶水到她嘴邊:
“娘娘,這又是怎麼了?自家妹妹來探視,怎麼反而咳得更厲害了?”
金鳳虛弱地喘息著,眼神卻落在劉白玉送來的八寶桂圓粥上。
“娘娘,要喝麼?”風月詢問。
金鳳搖搖頭。
“不,倒掉。”
她知道自今日起,劉白玉已經徹徹底底地將她當做敵人。
養了幾日病,宮外傳來消息,攏月王爺回來了。
金鳳捧著腦袋思索了很久,攏月王爺什麼時候走的?印象中這位皇叔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
段攏月雲遊了一圈回京城後的第一件事情必定是回王府睡上三天。可是這一回,聽說金鳳病了,段攏月當下急趕進宮來探視金鳳。
金鳳身子略好了一些,於是穿戴妥當在大殿中迎接段攏月。
未幾,段攏月搖著扇子笑眯眯地走進來:“啊喲喲,侄媳婦,好久不見。”他走近一些,將扇子刷地合上,朗月春風一樣行了個優雅的禮:“參見皇後娘娘。”
“皇叔免禮。”金鳳微笑著將他攙起來。
段攏月將一把扇子也扇得虎虎生風:“多謝侄媳婦!”
金鳳在段攏月的扇底風中臉色發青,她瞄了一眼殿中旺盛燃燒的火盆:“皇叔,這隆冬臘月……”
段攏月笑道:“不礙的,微臣身體極好。”
金鳳默然了。
“皇叔,您不是來探病的麼?”
段攏月瞧了瞧手中的扇子,猛然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啊喲喲,是微臣失禮了。娘娘還在病中呢!該打,該打。”他忙將扇子合起來,“娘娘請恕罪。”
金鳳笑道:“不礙的。”
段攏月再看看自己的扇子,索性把扇子遞到金鳳麵前:“微臣就將這扇子送給皇後娘娘作為賠禮,如何?”
“這扇子……”
“這扇子是微臣在蜀中結識的一位書畫大家所畫,畫的是千裏昆侖。送給娘娘賞玩。”說起自己的扇子,段攏月就滔滔不絕起來。“說起那位書畫大家啊,他乃是吳道子的第十代傳人,傳說他出世的時候手裏就攥著一支畫筆……”
見段攏月說得神乎其神,金鳳便展開那扇子,不過展開了一半,那巍峨山脈,蒼涼雪峰就這樣洶湧地灌進她的眼簾。
“皇叔,您去過昆侖麼?”
“自然去過!說起昆侖啊,我一年前去的時候正值大雪封山,被困在其中一座山上……”
“昆侖離京城有多遠?”
“這要看怎麼去了,走路的話,至少也要走上一年。”
“這麼遠。皇叔真的去過?”
段攏月仿佛受了極大的傷害一樣:“怎麼,難道微臣還會騙你不成?”
他瞅著金鳳臉上如癡如醉的神情,笑了:“走遍名山大川,是微臣平生第一大夙願。男兒誌在四方,女兒其實也是一樣。娘娘可曾想過要去昆侖?”
“太遠了……”
“遠怕什麼?”段攏月激昂起來,“路遠方可顯一片赤誠之心。”
金鳳麵有難色,道:“本宮……還是從京郊的終南山開始好了。”
“……”段攏月臉色發黑,“娘娘,您的誌向就隻有這麼一點點麼?”
金鳳聞言,沉默了一陣,道:“皇叔該知道,像本宮這樣的人,一生能夠去一次終南山,已經很不容易了。”
段攏月愕然,這才想起對方的身份。他嚐試說些什麼來補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半晌,他嘿嘿笑道:“侄媳婦,終南山也算是名山哪,嗬嗬,嗬嗬……”見金鳳臉上多出一絲笑意,他又道:“說起來,皇帝上元節要微服出宮去逛燈市,侄媳婦不妨一起去?”
“逛燈市?”金鳳訝異,“皇上一個人?”
“自然不是,還有雲重和你家的白玉小才女。皇帝近來心情煩悶,雲重便力邀他去散散心,恰好白玉小才女也在,便約了一起去了。”
“怎麼,你不知道?”段攏月挑眉,他原以為是金鳳身子不適,這才不願出去的。
金鳳臉上有少許的黯然。
段攏月有些尷尬:“阿喲喲,微臣真是老了。你看看,連眼角的魚尾紋都出來……”他湊近金鳳:“侄媳婦,一塊兒去吧,不瞞你說,我老人家就是為了這個趕回來的。三年沒有在京城過上元節了,我老人家對京城的燈市真是十分想念呢。”
金鳳咧嘴:“好,本宮也有許多年沒去過燈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