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蘭河畔的一場激戰,犬釋國十萬士卒隻餘三萬,皆丟盔卸甲而逃,我軍大勝。經此一戰,犬釋主力遭受重創,再無反攻之力,隻得遣使求和。皇上妹婿,西征統帥淩小將軍得勝後堅守邊關,與京中派來的和談禦使柴鐵舟共同處理和談事宜。
隻是和談未談出個結果,駐守在邊境的大軍便不敢回師,京中的諸人,如統帥的老婆雲岩公主,又如馬前卒胡二的娘賣菜的胡婆子,便都放不下心來。又談了兩個月,犬釋國家家養的駱駝都要取駝絨了,這樣精密又高深的技巧,家裏的女人如何懂得?犬釋人顧念著家裏的駝絨,在和談上終於又退後了曆史性的一步。
和議達成,被打怕的犬釋國繼續乖乖進貢臣屬,兼要賠款割地。於是犬釋男人們趕回家去剪駝絨,中原男人們趕回家去吃慶功酒,皆大歡喜。
這一場戰爭,是十餘年來規模最大,殲敵最多的戰爭。挾此大勝,又兼有駙馬的身份,淩小將軍從此平步青雲。這一場戰爭,又不過是天朝與周邊各國之間打了服,服了打的眾多戰爭中極普通的一次。
無論如何,淩小將軍率領的天朝軍隊已由餘蘭河畔出發,月內即將凱旋回京。這半年來的數十場大戰小戰被編成戲文和快板,在京中各大茶館酒肆被反反複複地講述稱頌。
隻除了一場。
盤蛇穀一戰,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都諱莫若深。
據說盤蛇穀一戰,威國公劉歇率領的一支數千人人的軍隊因識途有誤,誤入了盤蛇穀,不僅亂了淩小將軍的全盤規劃,還被犬釋八萬軍隊死死圍困在穀中。淩小將軍率領全軍主力正於距離盤蛇穀百裏之外的主戰場與犬釋大軍激戰,其他各翼皆有要務在身,無人有餘力跨越餘蘭河向威國公施以援手。數千士卒被困盤蛇穀中,既無糧草,亦無援兵,苦撐了半個多月,終於全軍覆沒。
戰場上勝負生死,原本是無法掌控。百姓雖痛失親人,念在是為保家衛國的份上,心中也可寬慰一二。可是百姓們無法諒解的是,這一戰中雖數千士卒全數埋骨他鄉,卻有一人毫發未傷地生還了。
那便是威國公劉歇。
為什麼手下的士兵都陣亡了,他卻能活著回來?
百姓關注的是勝負與將士的生死,百官關心的卻是朝中大勢。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有些見識的能人們都知道,等待劉歇和劉家的,隻會是狂風暴雨。對劉歇而言,既已落敗,生還也許並不是一件好事。
此刻熙羅殿中早已鬧翻了天。
“聽說,皇後又出宮去了?”太後娘娘滿麵陰霾。
“是。午後威國公府來報,說劉大夫人病危,皇後娘娘便急急地趕過去了。”
“病危病危,劉大夫人都病危了多少次了!”太後娘娘冷冷地哼了一聲。這個皇後,原先也不見她跑威國公府跑得多麼勤,反而這個當口,天下人都知道皇家要對劉家痛打落水狗的時候頻頻往威國公府去,這不是分明要給皇家的臉麵上潑髒水麼?
“這次,似乎是真的不行了……”服侍的宮人怯怯道。
太後揮了揮袖子,沒有再說什麼。人死事大,她並不好攔著皇後出宮去見劉大夫人,然而一國之母天天往娘家跑,傳揚出去豈不教天下人恥笑?
“哀家讓你們去請皇上,怎麼拖了這麼久還未請到?”
“稟太後,皇上已在路上了,即刻便到。”
正說著,段雲嶂已大步邁入宮門。
“母後喚皇兒有事?”請過了安,段雲嶂問。
太後點頭:“的確是有事商議。”
“母後請說。”
太後垂眸思索了一陣,方才道:“皇帝啊,朝堂上的事情,哀家不管。哀家想問你,你預備將皇後怎麼辦?”
段雲嶂一怔:“怎麼辦?”
太後笑笑:“不必驚慌,哀家並不是逼你做什麼決定。可是皇後畢竟是劉歇的女兒,如今又為了劉家的事不顧宮中事務,屢屢擅自出宮。依哀家看,這情勢不能在這麼放任下去了。”
段雲嶂道:“母後,皇後出宮是朕答允的。何況百善孝為先,母親重病前去探望,這不是人之常情麼?”
太後的話頭被堵,當下便有些不痛快起來:“皇帝,所謂在其位,謀其政,既然身在皇後的位子上,就該善盡職責,怎能為了私情而損害皇家的顏麵?”
“皇兒不覺得皇後此舉有損皇家顏麵,倒覺得皇後有這份孝心,正當為世人之楷模。”
太後臉色變了又變,深藏在心中許久的一句話,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
“皇帝,你老實告訴母後,當初你跪在這熙羅殿裏,說你堅決不納妃,究竟是為了除掉劉歇,還是為了皇後?”
段雲嶂神情僵了僵,默聲不響。
“你說啊!”太後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