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打開門從房裏走出來,就瞧見莫小書坐在廳裏儼然一副蔫掉的小黃花菜模樣,眸若滴水,嬌嬌滴滴。雖然略有驚訝,但我心生調侃之意,走到他對麵坐下,笑道:“莫小書啊莫小書,三更半夜不好好在自己宮裏窩著,跑我這兒來幹嘛?難道是思慕上宮裏的某位姑娘,怕觸景傷情,跑來老姐這裏消磨思念之情?”
“小春花。”莫小書歎了口氣喊我一聲,這小子小我一歲,卻從來不會喊我作皇姐,有時他認真辦起事來,讓我有種錯覺他本該是我哥哥才對。
對於稱呼這玩意兒,我總是不厭其煩的矯正他:“小鳶姐姐。”
他鼻子裏擠出一聲“哼”,隨即又蔫了下去,一語不作。
其實也不算是我開他玩笑,他確確實實是喜歡他宮裏那個總是給他磨墨的梨渦妹子,清純如水、不染纖塵的一個小姑娘,可惜年紀小小就被賣到宮裏來當丫鬟。莫小書很想對她好,但是他不敢。
“小春花。”他華麗麗地再次無視掉我的矯正,並打斷我接下來的再次矯正,帶著那傷春悲秋的明媚憂傷,說:“如果我當上太子,是不是就可以立她為妃,保她一生幸福?”
他話剛一說出口我就立馬嚇得捂住他的嘴巴,緊張兮兮地回頭四顧著,確定沒有別人以後才皺著眉微慍道:“隔牆有耳,以後說話切勿如此魯莽,也不怕別人割了你的舌頭根子燉湯喝!”
莫小書被我捂著口鼻,隻剩下一雙眼睛在外,隻是他不瞧我,而是很不以為意地把瞳仁斜到一邊去,留下一大片眼白,老老實實送了我一白眼。
我也朝他翻了個白眼,不再作聲。
“小春花,最近父皇又加緊我的功課了,我有點透不過氣,不如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勾搭守衛吧。”莫小書雙眼躍著光,頗有崇拜我天天翹課的意思,隻是他不知道,父皇和母妃根本就是不在意我,不然早就打個半死了。
而轉眼我一想,明天我是打算去宮門那兒坐著,把剩下沒看完的話本給看完的,文人雅士享受精神食糧的時間怎能讓這臭小子給打擾了呢?突然某個人的身影閃進我的腦子裏,稍縱即逝,我愣了一下,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他,那個乞丐少年。
難道我對乞丐情有獨鍾?
思忖良久,最終我把這種奇怪的情緒歸結為我的聖母之心,換做是其他乞丐,我想我也會如此擔憂的,誰叫我是莫氏皇朝淑德賢良的湘儀公主呢?哈哈哈哈!
我頓時神清氣爽,滿麵春光,但看見莫小書那蔫菜花的模樣頓時就心生煩悶,當下揮手道:“你還是別來,壞我興致。你要是來了父皇肯定也跟著一起來,到時候別怪老姐我幫忙扇你倆耳光。”
莫小書鄙夷地掃了我一眼,隨後大罵我這等粗俗之人汙了他純潔的小心思,三言兩語刀刀見血,我突然覺得他不去當說書先生還真是可惜了,趕明兒我得給他一本話本讓他好好給我念一念。
想是他見我無動於衷,便心生無聊,睡意襲來他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好話不說一句拜托也沒一聲,走出廳堂轉身走到某間客房,帥氣地飛起一腳把門踹開,進去就睡。
我已經疲於跟他鬥誰的眼白比較多了,待他回房後我也繼續往我的大軟床上倒去,沾枕即睡。
是日,天朗氣清,掰著指頭數已經是遇見那少年的第五日,好幾天不見他了,我也開始有點學著莫小書那傷春悲秋之意,一醒來就躺在床上看朝陽。
皇家威儀不容侵犯,平常的乞丐見著皇宮都是繞道走的,我第一次遇見敢在皇宮門口躺著曬太陽的乞丐,雖然是個快被烤焦的乞丐。
當我趁莫小書還在賴床的時候偷偷摸摸打點好著裝來到宮門時,站了不一會兒,就見著了一個身影從遠處往這邊走來。他板著一副麵孔,青紫色的傷痕已經淡去不少,連衣裝也稍微顯得幹淨了些。
他走過來的時候眼睛不瞧這兒,以至於他幾乎快要走到宮門前了才發現我正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當即他的腳步就是一愣。我趁著他愣神的時候,腦子裏轉得跟七月暴風雨裏的水漩渦那般快:噢!擦幹淨臉了!原來他那麼帥!即使穿著乞丐裝也是那麼玉樹臨風英氣逼人啊!夠了,我要昏了!
我本應該昂首挺胸保持矜持等著他來為報救命之恩而以身相許於我,可是我骨子裏也不是那種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一見到比莫小書還要禍水的容顏我就不禁亂了分寸,同時也亂了口水的分泌速度。
怕是他瞧見我口水如瀑布直下三千尺的雄偉壯觀之景而膽怯了,或是見我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姿而羞澀了,抑或是其他種種種種,總之,這貨他一見我掉頭就跑了……
他留下如此驚鴻一瞥就跑了!
我好說歹說也給等了五天啊,他就這麼一走了之,我深深感到自己的聖母心被他踩在地上,複而又碾了幾腳。
於是我不死心,不管身邊眾目睽睽,一個箭步衝過去,擠著那柔柔的嗓子,用一嗓柔得要擠出水來的聲音喊了一聲:“公子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