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簡寒不愧是個理智機智兼睿智的男人,那天之後,他權當這件事沒發生過。那個懶洋洋的莫小鳶從沒踏出王府一步,那個一向沒心沒肺的我也從來沒有像個傻瓜一樣抱著他哭了一晚上。
吃飯還是吃飯,睡覺還是睡覺,過去的事情隻需要緬懷,而不是沉浸不拔。
適逢陽春三月,也不知道是誰撩撥簡寒,還是說他自己哪根筋抽了,一向不怎麼解風情的木頭人簡寒竟然提議要去遊園。
“你說這簡寒是不是腦子摔壞了?”我一邊跟采月收拾遊園要用的東西,一邊絞盡腦汁地思考著,“這幾天他老是三更半夜才回來,都說達官貴人喜歡在勾欄小院裏應酬,難道簡寒看中了哪座樓裏的哪個姑娘?”
采月不清不楚地閃了一個鄙夷的眼神給我,然後悠悠答道:“王妃娘娘請放心,依照王爺的獨特品味,全天下也就您最合他胃口,別的姑娘實在是高攀不上的。”
聽完這句是耶非耶的答話,我滿意地點了點頭,事後才忽覺不妥。
敢情這丫頭一語雙關,扇了我和簡寒一巴掌?
可事實證明,簡寒還是簡寒,永遠讓人如此的無法理解。
來到花園以後,他便和簡飛雪坐到亭子裏開始商討國家大事,但是大事是大事,不是一般人能聽的,於是他們開始打起啞謎。
“噯,簡兄,這蜜花園的風光果真是獨樹一幟啊!”
“薛兄喜歡甚好,不知何時我們再一同往鄰裏一觀別樣的美色?”
“簡兄何必如此拘謹,隻要你一聲令下,我必定相隨!”
兄兄兄,兄你們大爺啊!兩兄弟在外裝模作樣的,也不知道肚子裏裝著什麼壞水,看著真叫人惡心。明明就是有事要密謀,卻偏偏約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還惡心巴拉的,到底累不累啊你們!
我剝雞蛋殼的手不住地發抖,真真是把我惡心得夠嗆的,我都快忍不住一拳頭呼過去了。
然而,采月不愧是我的貼身丫鬟,聰明伶俐,善解人意,看我剝雞蛋都快把整個雞蛋給剝沒了,便往前一走,身子一彎,老老實實把顆腦袋給堵在簡寒和簡飛雪之間,婉言道:“王爺,薛公子,王妃娘娘身體有些不適,請容奴婢陪她一同去遊園,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簡飛雪轉過頭來,目光飛快地在我臉上掃了一下,隨即陌生的臉上浮出一臉“哼哼終於要走了”的愉悅表情。
我手抖了一下,那顆雞蛋最後的一點蛋白被我剝掉了。
簡寒輕輕拍了拍我都快要抽筋的手,快要碎掉的蛋黃掉落入碗裏。他抓起我的手,用手帕很細心地替我裏裏外外擦幹淨,說:“小鳶,跟采月到處走走,小心一點,若到用膳時間我便遣人去尋你。”
我心想坐著也是無聊,不如到處走走散散心還好,便應下了。
跟著采月走了一會兒,轉身已不見簡寒他們了,園中桃花滿樹,映入眼中如漫山遍野的粉蝴蝶翩翩起舞,在綠葉之間徘徊不前。
我自覺不是個文人雅士,賞花這事兒看多了也覺得膩,便找了個話題跟采月扯起來:“采月,你覺不覺得這個薛先生,很招人煩?”
采月眨眨眼睛,答道:“王爺與薛先生之間似乎不同尋常主臣之情,倒有些手足相惜之意,有時候奴婢在一邊看著都有些覺得兩位是親兄弟……可西平王府中隻有一位世子,王爺並無其他兄弟姐妹,又怎可能使親兄弟呢?這樣一來,奴婢倒覺得薛先生大有要奪王爺寵愛之意。”
我心裏一驚,采月不愧是聰明伶俐,隻是不敢多想,不然這雙大眼睛能看穿多少東西啊……可轉眼一想,又替簡寒感到悲涼,敢情在簡老頭眼裏,簡寒連個屁都算不上,他從來就沒認這個兒子。
他從來就沒有感受到什麼是愛,從小就被父親拋棄,母親自身難保更不用說掛心於他,滿是狗眼看人低的王府裏對他的冷嘲熱諷拳打腳踢更是數不勝數,就連街邊的小混混都瞧不起他。
可是他卻把他一切的愛都給我了,半分都沒有落下。
忽然想起這花園附近有家酒樓裏的人參燉雞湯很不錯,我回頭吩咐采月去買兩盅回來。最近看簡寒臉色似乎不太好,想來晨寒料峭,他又起得早,可能是染風寒的前兆。
采月走了以後,我沿路折回,正暗自叫苦又得聽他們雲裏來霧裏去胡說八道一番的時候,忽聞前方有陣吵鬧聲。走快幾步躲在樹後偷偷看,竟然是簡飛雪在對簡寒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