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接受了石油工人的再教育（四）一百殺威棒
我們所謂的“絕食”隻不過是一場真正的鬧劇，整個井隊正隊長不在，主持工作的副隊長，也就是接待了我們，為我們分配班組，分派宿舍的碎頭副隊長，乃至碎頭之下，恐怕無人知曉我們五個“傻B”還曾經有過這樣一個荒唐的行動，這促使我不得不連夜召集組員會議，莊嚴的宣布了三條決定：
1.無條件取消告狀決定；
2.無條件取消“絕食令”；
3.嚴格保密，任何人不得對外泄露以上兩項決定的內容，統一口徑，當有人問及是否被打時，要統一回答我們每個人都被打成了熊貓眼，要表現得和被問者一樣的憤怒和不滿。
後來我才了解到，這個所謂的“拔毛”，類似於古時候對待發配的犯人所進行的“殺威棒”，《隋唐演義》和《水滸傳》中都有過詳細的描寫。秦瓊在買了黃驃馬，背著單雄信饋贈的黃金白銀在旅店裏誤傷了店小二，被發配幽州邊關後，走的就是羅成的父親羅藝的後門，裝瘋賣傻才避免了一百殺威棒。水滸裏的武鬆走的是施恩的後門才在一百殺威棒下保存了性命。在這個油田，乃至我脫離油田就職其他行業後，逐步了解到八、九十年代的整個大西北，甚至全國上下，凡是與野外工作或體力勞動有關聯的，比如石油、煤炭、電力、鐵路等，幾乎都約定俗成的保留著“拔毛”的節目，新入廠的學徒多多少少都要受到一些各種名目的小小懲戒。這個節目的起源遠可以追溯到隋唐兩宋，最先普及與監獄，擴大與軍營，漫延於大小企業。可惜我講起四大名著來頭頭是道，卻被所謂的名著蒙住了雙眼，喪失了生活的靈性，沒有把名著中的精華思想演繹到現實生活中來，對怎樣入世一竅不通，簡單化了校園與社會的承接關係，真是枉讀詩書，咎由自取。
記得我當時在聽完壞蛋師傅的話後就無限悲哀的發現：那個火辣辣地耳光和烏黑發亮的“熊貓眼”其實就是在告誡我們這些剛從校門裏出來的小娃娃：要夾起尾巴做人！
令我難以想象的是，我當時的尾巴還沒有來得及夾，我就把自己弄成了“落水狗”。
當晚，我就跟著壞蛋師傅上了第一個夜班，當班正常打鑽，並沒有多少輔助工作。壞蛋師傅告誡我：你的任務就是站在泥漿槽旁邊撈砂子，三個月之內不準私自上鑽台。
淩晨五點之後我實在熬不住，坐在值班房的鐵地板上扯起了鼾，夢中正與周公相唔，不想屁股上就重重的挨了一腳，那一腳恰好揣在了我的尾巴骨上，一瞬間整個脊椎閃電一般一股酸疼，剛剛放鬆的神經驟然繃緊，心室一陣劇烈的顫抖，鑽心的疼痛促使我下意識地十分丟人地喊了一聲，“媽——”
幾個坐在值班房桌子上、地板上、岩芯盒子上抽煙聊天，講黃色笑話，津津有味的研討異性身體構造的師傅們哄堂大笑。
狗日壞蛋師傅下手太狠了。
我一個機靈坐起來，扶著牆壁想嚐試著站起來，卻感到渾身沒有了一點力氣。壞蛋師傅一臉輕蔑又不懷好意地告訴我：“黎明前的瞌睡小姨子的嘴”。他遞過一支延安牌香煙悄聲地說，“走，師傅帶你去個好地方！”然後等我抽完煙，恢複了體力之後，帶我去了一個十分隱秘的地方讓我一直睡到了早晨八點下班。
這個神秘的地方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提過，雖然比不上野營房的床板那樣舒服，卻的確實冬暖夏涼，尤其重要的是，除了壞蛋師傅和我之外誰都想象不到，誰也都找不到。此後，當我逐步在這個井隊站穩腳跟，已經確信帶班的司鑽沒有膽子在隊長那裏告我的黑狀之後。每逢零點的下半夜，我都會神秘的失蹤，快下班的時候有離奇的出現。我悄無聲息地把本該我的工作轉嫁在了別人的頭上，及其無恥的享受著“黎明前的瞌睡”。1999年壞蛋師傅突然消失後，我成了第二個壞蛋師傅，完完全全的繼承並發揚了壞蛋師傅的衣缽，把壞蛋師傅曾經教給我的一些比如如何幹好麵子活，如何在集體幹活中偷懶的技巧和方法傳授給了我最得意的幾個徒弟。十年來我帶了無數個徒弟，但這一招貓教老虎上樹的絕招我卻再也沒有給任何徒弟傳授過，畢竟那時我挨了壞蛋師傅一腳之後才換來的，是付出過慘重的代價的。直到五年以後我當了司鑽，職責所限，才不得不無限依戀的告別這個神秘的安樂窩。
壞蛋師傅上班第一天教給我的這個神秘的安樂窩的第二個好處是在我當了司鑽以後才感悟到的，我由此對我的壞蛋師傅充滿了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敬仰，並為壞蛋師傅能在井場巴掌大的地方，在資源和條件極其有限的環境下能找到這樣一個安身立命的神秘處所而高興。師傅畢竟是師傅，其才智和能力果然在我之上，由於我深得壞蛋師傅的衣缽，已經熟練掌握了尋找這個神秘會所的技巧。此後，當我在司鑽崗位上，我手下的“八大金剛”有誰敢於在夜班上班期間偷懶睡覺，不管他藏在了什麼地方，我都會在二十分鍾內找到他，並象當年壞蛋師傅對付我一樣，毫不猶豫地在那些也許光潔，也許圓潤的屁股上狠狠地揣上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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