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融入了黑石油的豪放(三)喝酒須出血
我隻穿了一件大褲頭,就被壞蛋師傅急不可待的拎到了酒場。
宿舍裏烏煙瘴氣,一片狼籍,滿地的啤酒和白酒瓶、花生皮、雞骨頭、煙頭、拖鞋、紙屑、煙盒,使人連個插腳的地方都沒有。壞蛋師傅拉著我坐在他身邊,然後鄭重其事地對在座的啄木鳥、野貓、唐迷糊、鴨子、長江、黃包蛋、白羅卜、老狐狸介紹說:這個就是我的徒弟,今天在延安抓了賊娃子一把頭發,幫了哥們一個大忙,請哥們看在兄弟的薄麵上,今後多照顧一點。隨即令我給各位師傅們敬酒。於是我抱著無比崇敬的心情,戰戰兢兢地開始給師傅們敬酒,嘴上說著無比謙恭的話。野貓、唐迷糊、鴨子、長江、黃包蛋、白羅卜、老狐狸都是隊上的司鑽副司鑽(即正副班組長)一級的老工人。“司鑽是井架的大腿”,手握刹把,就等於握住了人身、井下、設備三條命,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自然屬於這個隊上響當當的骨幹人物,除老狐狸喝啤酒之外,其餘的我都畢恭畢敬地每人敬了他們足足能盛一兩半口杯的白酒城古特曲,我敬啄木鳥的時候,他已經喝得舌頭在嘴裏轉不過彎了,接過我敬過去的口杯之後,有順手拿過來一個空杯子,咕咚咕咚地倒滿了,遞給我,說:“來,咱……咱哥倆碰著喝,喝他媽個醉×子……”
喝酒其實我並不可怕,我老爸生平好酒,革命戰爭年代曾在贛南剿匪的戰場上,化裝成土匪深入匪穴,一次豪飲三斤燒刀子(酒名),將匪穴裏的匪首灌得人仰馬翻,為部隊剿匪贏得了寶貴的時間。老爸的酒量隻要遺傳給我三分之一,就足以令我應付任何酒場,隻是我分辨不清在這樣的場合我是否應該喝,我把目光投向了我的壞蛋師傅,得到壞蛋師傅的默許之後,我牙一咬,脖子一仰就將滿滿一口杯城古特曲傾入了肚中。
“有種!有種!”啄木鳥師傅大聲讚歎。野貓、唐迷糊等其他師傅見我如此豪爽,立即降下師傅的高貴身份,紛紛與我碰杯。我心想,與其窩窩囊囊的喝,不如敞開喉嚨的幹,憑老爸的一兩遺傳,我也能放翻你們這些狗屁師傅,報我平日頗受壓迫之仇,何況師傅們前半夜已經喝了不少。
劃拳、大壓小、老虎杠子、猜火柴、開火車……幾圈下來,師傅們個個臉紅脖子粗,老狐狸早已尋個借口逃之夭夭,啄木鳥久經沙場,應官不打關,端著杯子不喝酒,卷著明顯發硬的舌頭打開了話匣子,講述他當年當兵那會子,回家探親第一件事就是抱住老婆求huan,同樣當過兵的野貓問他第二件事是幹什麼?啄木鳥慢條斯理的說第二件事當然是卸背包了,壞蛋問第三件事是幹嗎呀,啄木鳥一臉得意地說,當然是再繼續抱老婆啊,唐迷糊追問第四件事,啄木鳥說接下來是把褲子、鞋子全他媽脫guang了繼續,逗得師傅們哈哈大笑,我卻滿麵羞慚,啄木鳥師傅單論年齡,當屬於我的父輩,我從未見過經過一個大我將近三十多歲的半噠老漢,能麵無羞怯的大講特講傳統文化中最忌諱的那一塊遮羞布,怪不得他能麵對兩個采油站的小姑娘喊出那一聲讓我臉紅心跳的“妹子,×一下!”
過關結束,進入自由單挑階段。酒壯人膽,師傅們個個進入誰也不服誰的白熱化獨立作戰境地,嚴明了“不帶不買不賴”的酒場規律,唐迷糊將能盛二兩左右的一個小口杯倒滿,指明了要野貓迎戰,劃拳,一拳不到三大二勝,如輸家不服,可以不喝酒,但要自殘見紅。鴨子、長江、白蘿卜、啄木鳥和我師傅見狀齊聲叫好,我的壞蛋師傅還感慨地說,酒喝到這個份上才叫真正進入了狀態,我不懂那些“一拳不到三大二勝,自殘見紅”是啥意思,悄悄問壞蛋,壞蛋師傅故作神秘地對我說:“悄悄看,別出聲,好戲才開場!”
唐迷糊能主動挑戰,仗著的是對野貓拳路的熟悉和了解,果然一聲“七巧梅花開”下來,就抓了野貓一個正著。壞蛋師傅轉過頭對我說:“一拉就響,這叫炸彈,如果第一下沒拉響,接下來就三大二勝決勝負,知道了吧,以後多學著點。”我慌忙點頭,再看野貓,他已經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用手摸一下嘴,大喊一聲:“再來!”兩人雙手一握,就像拳擊場上雙方對手開始比賽時的相互致敬一樣,“哥們兩個好呀!好哥們!一心敬你三桃園,八啦啦啦六月六……”一陣抑揚頓挫,口水四濺的交戰下來,還是唐迷糊技高一籌,野貓端起酒杯,聞了聞,終使難以下咽,放下酒杯,順手撿起腳下一個喝空了的啤酒瓶子,在手裏掂了掂,“呯”的一聲就砸在了自個兒的腦門上,頃刻功夫,一股殷紅的鮮血如一條纖細的小溪,緩緩地從野貓的額頭流經鼻尖,滴在了桌子上的牛肉盤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