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這件事,對我的心理造成了強烈的刺激,尤其是那種歇斯底裏地“天呐……”“天呐……”的幽怨淒涼甚至是悲壯的呐喊,使人一下子就想起了秦腔《竇娥冤》裏的竇娥,這是我愈發無法想象那是我幹出來的事情。此後一段時間,我每一天都在思考究竟是什麼原因把我變成了小偷大盜流氓小混混。究竟是我的心理被什麼東西扭曲了?還是我看待這個世界的視角原本就是不正常的?
一種深深的負罪之感很長一段時間都縈繞不散,如果一個人的存在價值隻是因為他能夠帶給別人一種撕天裂地的痛苦的話,我真不知道這樣的人生會產生什麼樣的實際意義。
小學的時候,老師就曾教導過我,不能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現在想起來,壞蛋師傅盡管教壞了我,但我並不願意把一切責任推到我的壞蛋師傅的身上,畢竟,我的大腦沒有長在他的肩膀上。我對壞蛋師傅從無怨言。“一日為師,終身為師”確實是他在鑽井隊那樣的環境下,那樣枯燥的生活,乏味的工作中,製造的無數新鮮與刺激,幫助我渡過了剛剛踏入社會的適應期,如果不是他,也許我永遠都會是老爸老媽溫室裏的小花朵,是他給了我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讓我的人生雖然曆盡波折,卻終未有負男兒三尺之軀。
一樣米養百樣人,一本書育百種身。
但我絕不願墮落成社會渣滓,青痞惡棍。
當時我對自己氣憤填膺,腸子都悔青了。
因卑鄙而清醒,人性啊,就是這樣讓我痛苦。
我反複思考,最後才確定一點,的確沒有任何東西扭曲了我,影響了我,相反,是我的偏激思想與錯誤觀點扭曲了這個世界。除非徹底改變我自己,否則,我的一生就將會毀棄於小人的行伍之中,終無救贖之日。
孔子說:“周有大來,善人是富”。良善確實是一個人最大的財富。那我呢?我做了那麼多的壞事,我還算善良嗎?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善,是秉承天地之間的生命力量,是一種悲天憫人的博大胸懷。
我的性格突然變得靜默了,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無論是此後分來的學徒還是象啄木鳥、老狐狸、李希這樣的老工人,許多人都似乎對我,尤其是對我們這個有八拜之交的“五人團體”有著一種很深的忌禪心理,這倒不是我或者我的同學兄弟真的有什麼過人之處,而是他們從心理上就害怕與我們發生衝突,淺顯一點的理由也許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深一層的原因是因為石油係統一線鑽井作業雖然分散流動,但其內部生態格局卻具有相當的穩固性,有時候會長年不變,同一個井隊的同事們就象是一家人一樣終年生活在同一個環境下,同在一個鍋裏攪勺吃飯,寄生蟲一樣依附在18100鑽井隊的軀殼上,人際關係比夫妻情人還要難纏,一旦樹仇,則片刻難安。
當上副司鑽以後,我盡量降低姿態,有意減少了和壞蛋師傅,我那四個兄弟的日常來往,盡其可能的開始讀書學習,拓寬知識麵也拓寬社交麵,讓自己融入這個嘻嘻哈哈的大團體之中,這才發現自己一直不用心於事;需要用心於事的時候才慨歎才疏學淺,驚訝諸葛亮隆中對的聖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