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油條在延安呆了整整九天,九九歸一的時候,大事辦成,老革命的兒子被放了出來。
那天晚上,帶著管理員從鑽井隊駐地匆匆趕來的紅臉隊長在延河大酒店的豪華包廂裏宴謝老油條,紅臉已經得到了老革命的傳話:馮忠將於三天後無罪開釋。
我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鬆弛了下來。
席間,我給紅臉和老油條紮紮實實地滿敬了三杯酒,他們都是我尊敬的長者,都是在關鍵時刻挽救過我的兄弟的大恩人,紅臉自不必說,老油條即便是住在延安前鋒指揮,但他卻仍然能夠僅僅利用一部大哥大就將本職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條,沒有因此而耽擱了公司的對外協調任務,在電話上罵罵咧咧地邊開著粗俗的玩笑就能把工作搞定,那種輕鬆自如,那種恣意揮灑讓我歎為觀止,尤其是他的人脈資源豐富到了令我想象不到的程度,在延安的九天時間裏,8518豪華套房幾乎人流不斷,請他吃飯、休閑娛樂的人甚至要排隊預約,大部分都是油田周邊縣鄉負責人和一些不明身份的神秘人物。在這之前,我隻看到紅臉人活得揮灑自如,想吃啥就吃啥,想罵誰就罵誰,卻沒想到老油條一個普通的工人竟然也活的如此滋潤,全然沒有想到這都是他們苦心經營十多年的成果。可惜我當時被老油條精心設計的口水大戰弄得眼花繚亂,暈暈乎乎,神經處於高度的亢奮狀態,沒有仔細加以思考,待到我冷靜下來,奢望能通過這九天之緣和老油條建立鏈接,以分享他的人脈和智力資源的時候,老油條卻在半年後協調一起極其複雜的企地關係中,躺在了酒店的沙發上,永遠的關閉了心靈的窗戶。
三天之後,德高望重的老革命果然踐行了他的諾言,紅臉、住井卡車司機老黃和我一起把麵黃肌瘦的馮忠從拘留所裏接了出來。
紅臉一聲不吭地帶著滿臉菜色的馮忠直接進了延安亞聖大酒店,服務員斟滿酒退出房間之後,馮忠就“撲通”一聲跪在了紅臉的腳下,號啕大哭,淚如傾盆。
紅臉扶起馮忠,麵無表情地說:“喝吧,喝完酒回家,休息好了再回來上班。”
到底老革命是怎樣擺平這件事的,也許隻有紅臉知道,但他隻字未提,我們誰也不敢問,但我知道,馮忠辛苦幾年賺來的錢全部打了水漂,花錢消災,被貴人相助,躲過了牢獄之災,馮忠還算是造化滿大的。
送馮忠回家的路上,馮忠始終低頭不語,臨上車,才轉過身來,緊緊抓著我的手,語氣憂傷而無限感慨地對我說了一句:“共產黨的法,以後千萬不要犯。”
我茫然地笑了笑,“不要想得太多了,大難過後會有後福的,好好將息身子吧,我們永遠是兄弟。”
馮忠含著淚點了點頭,轉身爬上了班車。
望著班車穿過延河大橋,向寶塔山方向駛去,我的心中湧上來一股不可名狀的既有對馮忠不幸遭遇的感慨,又有對紅臉無限感激的複雜心情。
伴著這樣一種鬱悶,送別馮忠的當天,我就返回了井隊,沒想到我離開井隊,在延安呆了不足半個月,鑽井隊的形勢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