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臉已榮升為公司安全科科長，從一個鑽井隊長（一般幹部）破格提拔為正科級幹部。新來的隊長是從另外一個鑽井隊調來的政治指導員，人精瘦幹練，臉黑得如同木炭，人稱“黑臉”。
紅臉的榮升是遲早的事，因為在整個公司的一線鑽井隊伍中，紅臉統領的18100鑽井隊已經連續三年占據了這個公司的第一名，鑽井任務遙遙領先自不必說，凡是衡量鑽井隊工作成效的所有考核指標，包括安全、質量、環保、設備管理、綜合治理、計劃生育等等都穩居公司排行榜首位，這樣的人如果得不到提拔，那的確是天理難容。
但最終促成紅臉高升的原因卻並非因為他出色的工作成績，相反卻是因為他的極度“抗上”，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
那時候的公司，整個安全形勢已經嚴峻到了令人生威的程度，半年時間內連續發生了3起鑽井工業事故，4起交通事故，死亡人數達到了3人，重傷7人，公司經理、黨委書記如坐針氈，被管理局罵得狗血淋頭，公司主管安全的副總和安全科科長、副科長先後光榮地淪為了替罪羊。“安全”已經成為高懸在公司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成了最燙手的山芋。就在馮忠出事不久，公司黨政主要領導受不了上級的責難，先後下到公司散布於陝甘寧盆地各處的施工廠點，一來是檢查工作，二來物色新的替罪羊。
這就是我後來從碎頭嘴裏聽到的紅臉榮升的大背景。
就在我遠在延安，整天為營救馮忠和老油條苦思冥想的時候，18100鑽井隊發生了兩件大事，意外地促成了紅臉的榮升。
一是公司經理帶領一大幫機關職能管理部門的頭頭腦腦來18100鑽井隊檢查工作，在井隊享受了一番四班三倒的豐富夥食後，突然拉著紅臉要去鑽井施工現場看看，而紅臉竟然不知道施工井場在什麼地方，帶著大小領導在陝北的山溝溝裏折騰了半天，直至越野車跑得沒了汽油為止，氣得公司經理勃然大怒，紅臉則振振有詞的辯解：隊長就是抓全盤工作的，生產自有主管生產的副隊長負責，如果他這個隊長整天往井場跑，主管生產的副隊長幹嗎去？井隊還設這個副隊長幹什麼？一番歪理噎得公司經理半天說不出話來，那一幫機關科室的大小隨從麵麵相覷，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誰見過一個小小的井隊長竟然敢和公司經理公然叫板，敢把公司大小官員撂在半山腰裏扭頭就走。誰敢？紅臉敢！紅臉讓這些每天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帶著偽善的麵具，處處夾著尾巴做人的機關幹部們真正的長了一回見識。
二是公司黨委書記來隊檢查黨務工作，一個剛分來隊上實習的學徒娃娃掂不來輕重地把馮忠被抓的事說了出來，黨委書記立即抓住這個把柄指責紅臉帶隊無方，違反了公司綜合治理管理規定，要開除當事人，對井隊進行罰款處理，紅臉則據理力爭，堅持認為馮忠隻是暫時誤入歧途，要堅持教育為主，治病救人，不能隨意放棄對職工的教育，更不能把矛盾轉化給社會，一番大道理講得一肚子黨紀國法的黨委書記氣得拍了桌子，而黨委書記要開除馮忠的口誤又激怒了全隊職工，一致造成了全隊職工圍攻黨委書記小橋車，逼著黨委書記收回成命的局麵，要不是紅臉關鍵時刻站出來，一聲高喊，罵得職工讓開了道，黨委書記就差點變成了群情激憤的職工們的俘虜。
紅臉一天之內就得罪了公司兩個最大的洋芋，那種同時和公司黨政最高首長公然叫板的勇氣使人在敬佩之餘又充滿了擔心。
就在全隊職工深深為紅臉的前途擔憂，相互串聯，準備著一旦紅臉被公司撤職，就群體上訪，集體罷工的時候，公司一紙公文下來：紅臉榮升為公司安全科科長。
為什麼會這樣？是意料之外？還是情理之中？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了我多年。
2006年7月，一個百無聊賴的晚上，我在外麵納涼回來，打開電視看到陝西8台正在播放著名秦腔演唱家演唱的秦腔名段《鍘美案•；三對麵》，看到包文正不畏皇權，正義凜然，清正廉明，威風凜凜的樣子，猛然想到，無論在哪個朝代，無論是那家機關，其實真正能上去的人物，絕大多數都沒有關係，很多人是因為能力強也確實有真才實學，正因為有出眾的才能，所以才敢於跟上級叫板；也正是因為有出眾的能力，才會受到上級的重用，才會被上麵的人急於納入已方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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