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眉忽然覺得自己麵前的少年仿佛是一塊石頭,材質特殊,但不名貴,卻又十分堅硬,如果攥的太緊一定會硌手。
於是她沉默了良久之後,才淡淡說道:“我答應你,這是我欠你的。”
說過這句話之後,那位公主殿下便失去了說話的欲望,隻是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遠處,不覺間眼眶卻已淚光閃閃。
還未入夜時,薄霧就已經籠罩了東山口,入了夜,風小了一些,霧卻更濃了,抬頭望去隻能看到茫茫的白色和其中隱隱的黑色,山千重,霧千重,就是天地間最美的一幅水墨畫卷。
濃霧繚繞,陳墨此刻目力所及的範圍內,除了土地便是一簇篝火和一個少女。
於是他很快注意到了那位公主殿下眼眶中的淚花,這位冷血的公主殿下自然不會多愁善感至觸景傷情,於是陳墨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在濃霧後麵那些侍衛和蠻人們的屍體。
此刻看到這位一直以冷漠示人的公主殿下為自己死去的下屬們如此悲傷感懷,陳墨對她的印象也有所改觀,默默地想著,她就算是個冰山,也是一個有人情味的冰山。
周圍除了陳墨連一隻活物都沒有,便談不上什麼演技之說,但即便是真情流露,這種時候出現這種氣氛也實在詭異的很,雖然陳墨對那位公主殿下的印象有所改觀,但並不代表著就要陪著她一起去緬懷那些連話都沒說過的同伴。
陳墨從身邊撿起一根樹枝,無聊地打量著那位公主的側影,然後在地上畫啊畫,畫著畫著便有些投入,然後屏氣凝神,直到在粗糙的泥土中畫完最後一筆,陳墨竟是長舒了一口氣,仿佛一幅稀世墨寶即將誕生一般。
抬起頭來,陳墨發現齊眉正蹙眉打量著他剛才在地上畫的東西,在火光下,此刻她的眉眼依舊冷厲,不過卻多了一分清秀。
齊眉其實早都已經回過神,本來想下意識地趕走身邊的這個少年,但看到手裏握著樹枝的少年臉上那雙專注而又平靜的眉眼,便想起了草原上的那隻獨狼。
那時候獨狼是把她當做獵物,所以她才有恐懼感,而現在身邊的這位少年的獵物是自己的敵人,那麼在這種內心有些小小不安的時候,身邊的少年便能帶來足夠的安全感。
不過此刻她雖然有了足夠的安全感,但是心情並不好,因為她並不喜歡這個少年,盡管剛才的一戰讓少年在她心裏的印象有所改觀,但並不能改變長久以來少年給她留下的惡劣印象。
在她的直覺中,這位少年對自己的恭敬都是一些浮在表麵上的東西,看不到一似發自內心的誠意,甚至在某些她看不到的角落裏,這位少年還會極為不屑地嘲笑著自己。
北魏地位最尊貴的公主殿下,竟然被一個冒充劍閣弟子的底層平民所嘲笑,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是無法容忍的。
看到土地上那個粗糙不堪的畫像,而通過畫中人的姿態聯想到那個粗糙的畫中人極有可能是自己,齊眉不禁冷哼了一聲:“一個堂堂的男人不去斬將殺敵,卻天天沉溺於琴棋書畫這等無用的東西,明明是我北魏的大好兒郎,卻去學那些楚國那些文弱書生!”
陳墨翻了一個白眼,有些不滿地說道:“殿下以為我願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