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衣滿香(3 / 3)

“兄弟,你是牛山人咯?聽你口音是我們那邊的嘛。”想去海南的小夥子怯怯地問到,看得出來,另外兩個年紀大些的也想知道,隻是惴惴而開不得口。

“是啊,我家就是牛山的,從牛山郵局邊邊那條路下去,走兩裏路的樣子就是我們生產隊,但我高中時候就到城裏頭讀書去咯。”

“哦,曉得,那應該是四大隊。謔喲,在一中啊,了不起哦,省重點的哇。”小夥子很由衷很誠懇地說。

“不覺得啊。倒是去年考大學把我弄得………”,俊采覺得不妥,忽然收了口。這小夥子和自己差不多大小,應該是輟學出來打工,已經很心酸了,自己就不該繼續發揮這些了。

“你們到冠明新村哪棟?我親戚家就在冠明新村,我經常過來耍。”俊采改口問。

“哦,我隻來過一道,因為天將有些黑了,我沒有上去,周圍沒有找到公用電話,我就隻有跑到底下喊陳二哥下來把東西給他就走了的。這裏變化還是好大喲,剛才下了公交車我就不曉得路咯。”挑擔子的三十出頭的人說,小心地撂下挑子,在衣服褲子包裏搜索了好一會兒,摸出一包簇新的“紅梅”出來,抖抖索索拆了封,扯出一隻,雙手捧著遞到俊采麵前。

“我不會,謝謝。”俊采客氣地說。那漢子好像很不好意思,黑黑的臉有些紅了:“撇煙撇煙(方言:比較差的煙)。”又抖抖索索地把“紅梅”揣回包裏,另外摸出一包“銀杉”來,隨手發給另外兩個人,點燃後挑起挑子繼續走。

“你說的那個陳二哥,是做啥子的?”俊采接著剛才話題。

“他的名字哎,我們不曉得。隻曉得在工地上哎,大家都叫他陳二哥,我們的生意他很照顧。個子很高哎,左臉邊有顆很大的痣,經常開著一輛藍色麵包車下來;今天哎,他四十九的大壽,我們代表我們工程隊來給他拜壽吃酒碗(方言:宴席)哎。”那個五十多歲的同鄉說。他穿件洗了N+1水的已經看不出原色的土藍布中山裝上衣,看起來比幹爹老很多,老點兒的牛山人說話都有帶“哎”做尾音的習慣,俊采的二爺爺就是這種口音。

想到二爺爺,俊采不由得暗自笑了。而這個所謂的陳二哥就是他幹爹:“好嘛。這道你還是去樓底下喊嘛,他們這裏姓陳的人很多,不要一下從陽台上冒出無數個陳二哥出來,到時候你自己都不曉得哪個是咯哈”。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這下好像才算是打消了之間的生分,於是開始邊走邊聊牛山鎮上的人和事。

走了將近二十分鍾,才到了冠明新村大門口。門口鐵皮大門上貼著嶄新簇紅的“福”、“壽”二字,兩邊還有幅對聯:豈曰無衣,與子同澤與子同袍;蓋因結善,攜我出檻攜我出世。橫批:如去如來。俊采立定了細細地看,感覺上句氣勢凜人,英雄蓋世,幹爹為人極為義氣,是條好漢,很相配;下句卻陡然直轉,意興蕭索,淡漠寂然,橫批倒是寫意自由,暗隱來去自如,但兩廂比照,無論如何有興盡悲來之感,不由暗想,幹爹家裏倒是經常高朋滿座,也很有些有文化的人,今天這幅對子不知是哪個輕狂之筆,這麼喜慶的日子,很沒有給幹爹湊上麵子,隻是幹爹確實不怎麼通曉文墨,讀不出裏麵隱含的意思。

正思索間,還沒來得及跨進大門,就差點跟裏麵蹦蹦跳跳出來的一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撞個滿懷。

“俊采哥,你來咯嗦?走,去館子那邊,媽媽他們昨天晚上都忙起了哩”。

定睛一看,是思思,大紅的蝙蝠衫、黑色健美褲、白色真皮旅遊鞋,旅遊職中的學生看來總是很時尚和社會化:“好多人喲?昨天就忙起做?”。

“我也不曉得,可能有四五十桌。快點走嘛,媽媽說要你親自給爸爸封紅包,然後領到客人些一起給爸爸敬酒祝壽哦,你是他兒的嘛。還是要趕緊去準備下噻”。思思說話也像那個售票員,語速像開機關槍,打得人根本抬不起頭來插話,就被拉著要走。

“哎,哎,莫忙喲。這幾個是牛山的老鄉些,來給幹爹祝壽的,我們一起嘛。”俊采趁思思停下繞按眼睛的機會,趕緊插嘴說。

“哎呀,他們各人(自己)上樓切嘛,工程隊的都在屋頭,擠得滿當當的,幾十杆煙槍,秋(熏)得我眼淚花兒都擦不贏,隻好出來咯。最好秋死一兩個在裏頭,馬上就有臘肉吃咯。一個二個假眉假眼的,好好的花生瓜子糖些不吃,走的時候大把大把往包包頭抓就不講客氣咯。”思思根本沒顧忌那幾個工程隊的牛山鎮人聽得這話後臉上潺潺的神色表情,繼續扯著俊采立馬要走。

“進去,最粗那棵桑樹對倒的那個門,上三樓,整個一層都是。”俊采一邊被扯著走,一邊轉過頭大聲對那幾個同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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