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點半有人敲門,我從床上爬了起來。
“早上好。”
是佐智子,她的表情看上去有點不知所措。
“稍微休息了一下嗎?”
被我這麼一問,她搖了搖頭。
“我準備好了早飯,請下去慢用吧。”
“謝謝你了。其他人呢?”
“我已經招呼了大家。應該在餐廳裏吧?”
“警察們都在幹什麼啊?”
“一直在書房、書庫還有房子的周圍調查呢。鵜飼警視說了等大家都吃完早飯以後,再跟大家個別談話。”
“那好吧,換好了衣服馬上就下樓。”
我關上門回頭一看,火村正從床上抬起頭看著這邊呢。
“警察正等著盤問我們呢。”
我這麼一說,他一言不發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好啊。我也有東西想問他們呢。”
走出房間,朝樓梯口走去的時候,火村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朝著往閣樓去的樓梯望去。昨天夜裏鋪上去的白色石灰地毯還是原封不動。樓梯上的那個有疑點的石町的腳印也在。
到了餐廳一看,人基本上都到齊了。真帆和光司與昨天早上一樣正在幫忙將早餐往餐桌上搬。杉井向大崎警部問了搜查的進展情況,警部隻是敷衍過去。風子和彩子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石町手支撐著下巴看著窗外的雪景。不一會船澤出現在大家的麵前,無聲的早餐開始了。
好像是等著我們吃完這頓毫無生氣的早餐一樣,鵜飼警視登場了。看上去他像是要發表什麼聲明,沒想到他卻走到火村的身邊輕輕地說道:“火村先生,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到那邊的休息室裏我們談談好嗎?”
說話的口氣非常客氣。
“我有幸被選為詢問的第一號選手了嗎?”
“不僅僅是作為證人將你叫過去的。請配合好嗎?”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好像是在探索對方的內心世界。
“有棲川先生是你的保護人嗎?”
警視又回到了那種帶著諷刺意味的語氣。
“不單是保護人,我想請他作為助手跟我一起過去,可以嗎?”
大概是聽出了火村想說的話,鵜飼撓了撓右耳朵同意了。
“行啊。”
接著他直起身子對在座的人說:
“其他的各位可以在這兒,也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等。我想跟你們個別談話,所以會有人一位一位地招呼你們的。”
隨你的便,有幾個人回答了他。
“昨天夜裏失禮了,火村先生。”
到了休息室裏坐下來以後,鵜飼鄭重其事地打招呼。
“我不認為受到什麼失禮的待遇了。”
火村慢慢地抬起一條腿搭到另一條腿上。
“那就好。今天早晨,縣警察總部的栗田總部長打來電話,他了解到火村先生也在事件發生的現場以後,對我們發出了指示。那就是,請先生協助我們進行調查。”
鵜飼說話時眼睛盯著火村。
“聽說至今為止,火村先生已經協助我們破了好幾起案子。那是在我赴任之前的事,我不太清楚,那個‘一百號事件’不就是在你的協助下破案的嗎?”
“應該說當時我受到了栗田本部長的許多關照。”
這下總算知道鵜飼改變說話態度的理由了。看來臨床犯罪學者在警察當局還是名氣不小的。要是在東京或者是大阪的話,這種反應還要更快一些呢。
“雖然先生是偶然出現在事件的現場的,但是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僥幸啊。您看,是不是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啊?”
“當然願意,我是義不容辭嘛。我會注意自己不給各位添麻煩的。”
火村爽快地答應了。鵜飼的表情看上去放鬆了許多。可能是他在接到本部長的指示以後,擔心火村不肯配合吧?他說了聲“太謝謝了”,低頭行了一禮。
“先向您報告。我們已經根據指紋驗證查明地下室裏死者的身份就是真壁聖一。現在,大崎警部一定在餐廳裏把這個情況告訴大家呢。”
我們沉默著點了點頭。可能大家心裏早就接受了這一事實。
“不過,以先生您看,到這兒來以後,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可疑的地方呢?”
鵜飼一下子把話轉入了正題。
“作為局外人的我,還有作為這裏的常客的有棲都覺得有一件事情有點蹊蹺。”
於是,他將剛才和我兩人一起談過的關於我們懷疑真壁聖一、石町慶太、安永彩子之間的三角關係講了出來,並且闡述了我們的根據。
“等一會再問問其他人,也問問石町本人吧?”
接著,鵜飼問了我們昨夜問過的同樣的問題,我們也做了相同的回答。就這樣大概過了五分鍾以後,火村第一次發出了提問。
“從書房的壁爐裏放了些什麼嗎?”
“是不是注意到有什麼東西被燒毀了?”
“隻是知道被燒的是紙張。”
“肯定是紙。”
鵜飼舔了舔幹燥的嘴唇。
“基本上都被燒成灰了。隻剩下很少一部分沒有被燒掉。現在還在調查中,詳細的內容還不清楚。看上去那些紙好像是真壁聖一氏的創作筆記。要是能讓你們看實物就好了,但是差不多燒成灰了,所以不能帶到這兒來。”
說完他翻開手中的記錄本找到其中一頁,將它倒過來放在我們的麵前。火村看完以後,鵜飼看我不好意思看,就催促說:“有棲川先生也看看。”
“就像剛才說的那樣,我們認為這是推理小說的創作筆記,所以請有棲川先生也看看並提點意見。”
“哈依!”
我在火村旁邊看起了那本記錄本來。上麵寫著的是從現場找到的那張快燒成灰的紙上抄下來的字句。內容是這樣的。
……與第一的殺人相同……們監視的眼睛……出
……中間……
A與B、C之間……至今為止往婚禮的房間裏去
的事一次也……因為……
……被證明……不可能……
在作品中經常……
鵜飼一言不發地將記錄本翻過一頁,還是文章的片斷。
對稻葉……是……三章……的……了。
共犯的……能性是……關於……作為否……的事
情。
……虎……的事情。
……太陽和月亮和星星的引力……重要的是犯人
……世……身……
“怎麼樣?”
鵜飼這麼一問,火村轉過頭看著我說:“怎麼樣?”
“我認為這裏出現的稻葉這個名字恐怕是指真壁先生的小說裏的主人公名偵探稻葉勇征。ABC也是指小說中的出場人物吧。”
“還有,‘作品中’這個詞呢。”
火村插了一句。哦,是啊,我竟然把這個詞給漏掉了。我的觀察能力真是可以的。
“這麼說,這果然是寫小說時留下的創作筆記嘍?”
“看來是的。‘第一的殺人’‘監視的眼睛’‘不可能’‘稻葉’‘共犯’‘犯人’。有了這麼多的提示,我認為這肯定是真壁先生最拿手的密室殺人推理小說的創作筆記了。”
“至今為止,你有沒有看到過真壁氏的創作筆記呢?”鵜飼問我。
“那倒沒有。”
“那麼,你的意思就是說,如果有創作筆記的話,應該就是這樣的了?”
“是啊。而且,聽說真壁先生有寫創作筆記的習慣。”
鵜飼點著頭合上了他的那本記錄本。
“被燒掉的是什麼樣的紙張,一共有幾張呢?”火村問。
警視用食指卷動著手裏的那本記錄本的第一頁回答。
“是A4尺寸的普通的活頁紙,上麵寫著剛才大家看到的那些詞語。頁數恐怕有十張吧。其中九張已經完全燒成了灰了,我抄下的那些詞語就是寫在那剩下的一張上的。”
“可以做筆記鑒定嗎?”
“有點難度。不過我們會交給鑒定專家的。”
我暫時忘記了是在事件的搜查當中,重新思考起剛才看到的那些像是創作筆記的片言隻語。
這個“監視的眼睛”“婚禮的房間”到底表現的是怎樣的場麵呢?不由得使我聯想起橫溝正史的《本陣殺人事件》。算了,這個就不去管它了。值得注意的是有點唐突的“虎”“太陽和月亮和星星的引力”這些詞。前麵的一些詞,讓人聯想起作者是想表現在婚禮的那天名人的豪宅裏發生的事件的時候,怎麼會突然出現這些看上去不相幹的詞呢?
我現在真想知道,真壁聖一到底想寫什麼呢?但是這些與事件的搜查沒有直接的關係。
不,不,再稍等一下。我突然注意到一點。
“那些紙張是真壁先生的創作筆記的話,而犯人想將它們全部燒毀……”我糊裏糊塗地插嘴。“犯人為什麼要將它們燒掉呢,還特意將書房弄成密室?”
“特意將書房弄成密室,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燒掉的這些筆記與現場的密室難道有什麼關係嗎?”
鵜飼好像沒有聽懂我說的意思。於是,我將犯人將現場弄成密室是不是為了拖延時間將壁爐中的紙張燒盡這個火村的假設向他做了介紹。還有,書房的密室是用透明膠布和細線組成的簡單的機械手法組成的,也告訴了鵜飼。我的疑問是犯人費了這麼多事,難道僅僅是想將那些創作筆記燒盡嗎?
“嗯,是啊。被你這麼一說,倒是值得深思的啊。”
鵜飼用記錄本敲了敲左手掌說。
“說不定……”
我正想說下去,警視又迫不及待地插嘴了。
“有什麼想法嗎?”
“是啊。說不定犯人是偷了先生設計出來的密室手法吧?”
看上去鵜飼對我的這番話還是很感興趣的。但是,火村是麵無表情。
“犯人偷了密室手法的話,那麼就是說,根據真壁氏設計出來的密室手法,作成了地下室的密室?”
“難道不是嗎?”
“這個,但是……”鵜飼嘴裏念叨著。“真是奇怪的事件啊。被害者竟然掉進了自己設計出來的陷阱中去了。實在是作弄人啊。”
他好像非常讚同我的說法。這麼爽快地接受了隻能說是沒有根據的推論,倒讓我有點擔心了。
“當然,這隻是想像,不能就這麼下結論吧?”
我趕緊這樣加了一句。
“那當然。不過,也是很有可能的嘛。在場的各位大家都知道真壁氏正在著手寫他的新作,應該都知道他的書房裏會有
創作筆記,或者是可以想像出創作筆記的存在嘛。也就是說,為了殺他偷出創作筆記的可能性是有的。怎麼樣?火村先生。”
被他這麼一問,火村隻是稍微朝右歪了歪脖子,對我與鵜飼說的話好像完全不感興趣。
“雖說是挺有意思的想像,但還是有幾點值得推敲的。”
被火村這麼一說,鵜飼一下子緊張起來。
“哪幾點啊?”
“最值得推敲的就是,犯人用偷來的手法做成了密室到底又有什麼意義呢?為什麼要將殺害真壁氏的現場弄成密室呢?”
火村的意見雖然不錯,但是恐怕不是現在討論的問題吧?我正想著,鵜飼提出了反對意見。
“說不定被偷的創作筆記裏不光記錄了製造密室的手法,還有殺人的方法呢?就是,什麼特殊的殺人方法,推理小說裏不是經常有的嗎?現場之所以變成密室說不定不過是結果而已。”
這回火村是朝左歪了歪脖子。
“用真壁氏發明出來的特殊的殺人方法,真的可以將真壁氏殺死嗎?”
“世上像這種自己挖好墳墓自己睡的事情也不是沒有。”
鵜飼不服輸地補充了一句。
“是啊。”看來火村甘拜下風。“不過,因為還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方法,所以說不定是以完全相反的方法睡進自己挖好的坑裏麵呢?不過為什麼要偷真壁氏的創作筆記呢,這仍是一個疑問。不那樣做的話,不是還可以做得更加幹淨利落嗎?”
雖說這句做得更加幹淨利落說得有點不太謹慎,不過這個疑問倒是的確值得好好研究的。
火村還在繼續。
“還有一個疑問。假如犯人是因為某種原因才偷走真壁氏的創作筆記的。因為創作筆記通常不會放在金庫裏的,所以犯人一定有幾次機會可以將其偷出的。這機會也不知道是前天夜裏,還是昨天的早晨、或者是白天、或者是夜裏。總之這次偷竊是發生在真壁被害之前。有可能是犯人看了筆記以後,決定就按照上麵寫的來辦的吧。既然這樣,為什麼要在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地將其放在壁爐裏燒毀呢?正因為做了這種愚蠢的事情,被有棲撞上以後,才不得不慌忙用煙灰缸將他砸昏過去。如果是昨天白天就偷到了筆記,那為什麼當時不將其銷毀呢?這就是第二個疑點。”
“可以認為,是擔心筆記帶出書房以後被真壁發現。”
鵜飼迅速作出了回答。
“聖誕節裏要有這麼多的客人來。他事先一定已經將工作都整理過了,這段時間裏不準備執筆寫作了。所以,事先將筆記銷毀的話,應該也不會引起真壁氏的注意的吧?”
我也同意這一說法。這樣一來,火村提出的第二個疑點就無法消除了。
這時我突然產生了另一種想法。
“會不會是犯人在深夜裏先到書房看完筆記並將其燒毀以後,再將真壁先生殺害了呢?”
兩人都盯著我的臉看,我的發言好像出乎他們的意料。是不是我的話很可笑?不,應該說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嘛。
“這樣的話,剛才火村說的第二個疑點不就解決了嗎?犯人特意在半夜裏燒毀那些創作筆記,是因為當時他是第一次看到那些東西。”
“這是毫無道理的,有棲。”
火村毫不客氣地說了我一句。
“什麼?”
“什麼什麼?不要發昏了。仔細想想吧。就算先將那個在書房裏被殺的男人的事先放一放。那麼就是說,犯人是在淩晨兩點溜進真壁的書房裏去偷看了筆記,在將筆記燒毀的時候,正好被你碰上,不得不將你砸暈過去,並把倒在地上的你拖到休息室裏,然後回到書房在門上設下機關使書房變成密室。再到地下室,將叫到那兒等著的真壁殺害,然後將屍體塞進壁爐裏,倒上火油點上了火,將地下室變成密室。我就按照你的意思做這個假設。那麼你認為幹完這些事需要多少時間呢?”
我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了。
“石町先生將你叫醒的時候,是你被打昏過去的十五分鍾以後。你是想說犯人在那麼短的時間裏幹完所有的事回到自己房間的床上的?就算當時在一樓的石町先生是犯人的話,動作能這麼快嗎?”
“十五分鍾,是不可能的。”
“你知道就好。”
我還是老老實實呆在旁邊的好,出現在事件現場的副教授比平時要噦嗦得多。
“不過,警視,你們是不是已經確定真壁氏和書房裏那個身份不明的死者的死亡時間的先後呢?”
火村改變了提問的內容。
“驗屍結果是兩人的死亡時間相當接近,但是真壁氏好像要早一些。”
“據說死亡原因好像是毆打致死。那麼點火燒屍是在死後不久吧?”
“是啊,應該是吧?司法解剖的結果要到下午才出來呢。”
“推斷死亡時間呢?”
“可能都在淩晨兩點鍾前後。”
“兩具遺體的身上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嗎?”
“沒有。”
“凶器呢?”
“在院子發現一隻壺好像是殺害真壁氏的凶器。過一會,請您過目。殺害書房裏那個男子的凶器好像是砸昏有棲川先生的那隻煙灰缸。”
聽說自己是被殺人凶器砸昏的,我不由得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那隻壺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
“給佐智子小姐看過了,好像一直放在儲藏室裏積滿灰塵的東西。”
“死在書房裏的那個男人的身份已經清楚了嗎?”
“正在調查中。”
他們到底用什麼方法在調查呢?即使是那個男人犯有前科在警察局裏留下了照片和指紋,可是屍體不是已經被燒得無法辨別了嗎?這一點我實在是想不通。還有,看上去火村對這一點毫不在意,倒是有點奇怪。我忍不住悄悄地問火村。
沒想到火村卻說:“不是可以對指紋嘛。”
“怎麼對?”
火村朝鵜飼看了一眼,警視用眼神示意請他向我說明。
“你知道,書房裏的那個男人從前天中午開始就在這所房子的四周轉來轉去的。你想一個身上隻穿著一件夾克的活人在冰天雪地之下是怎麼過的呢?不可能一直呆在樹林裏搓著雙手縮著脖子的,一定有一個落腳點吧?”
“落腳點?那到底在哪兒呢?”
“這附近有不少空著的別墅。從我們住的那間房間的窗口不是可以看見隔壁房子的屋頂嗎?要是將那所房子作為落腳點的話,應該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原來如此。要是找到那人的落腳點的話,在那裏應該可以找到一些遺留物品的。也可以找到指紋吧?如果連這點線索也沒有的話,就沒有辦法了。
“火村先生說得對。隔壁的那所房子正成了那人的落腳點。”
火村問:“發現了遺留物品了嗎?”
“哈依。我們發現陽台上的玻璃被砸開了,房間裏發現了有人進去過的痕跡。找到了一隻登山包,那個好像是那個死者的遺物。包裏隻有一些替換用的內衣、毛巾、皮夾子、香煙、打火機等物,沒有發現可以確定身份的東西。順便說一聲,那人所帶的錢隻有一萬零五百二十日元。現在那些東西與那隻殺害真壁氏的凶器一起,都放在書房裏,等一會可以去看看。我們收集了指紋,已經送到警察廳對照了。”
“那隻登山包應該叫船澤先生看看。”我說,“因為在二十四日的下午,他曾經看見一個身背登山包穿著一件夾克的男人的背影,說不定有印象。”
“這倒是一個有用的建議。”
鵜飼說。那意思好像我到現在為止所說的話都是廢話一樣。也許是我過慮了吧?
“那麼拖鞋的事搞清楚了嗎?”
這是火村在問。
“關於踩了石町的腳印的那隻拖鞋,除了火村先生幫助保存的二樓的以外,一樓的拖鞋也收集起來正在鑒定中。可能是為了防滑,這裏的拖鞋底上都有一層網狀的東西,所以可能有肉眼看不見的粉狀物黏附著在鞋底上,不過檢查的結果大概不需要多少時間就可以出來了。”
“結果出來以後請告訴我。”
“是,那當然。”
“還有一點。”火村說著,豎起了一根手指頭。“就是剛才有棲所說的,書房的密室可能使用透明膠布和細線之類的道具製成的,因為門上還留下了透明膠布的痕跡。如果找到了什麼此類的證據的話,也請告訴我。”
“您這是在建議我們找出這樣的東西吧?”
火村手放在膝蓋上打了一個響指。
“說得對。”
“我已經布置在這所房子裏和四周隻要是東西扔得到的範圍都進行搜查,如果找到東西應該會馬上報告的。我再叫他們特別留意透明膠布和針線之類的東西。”
就這樣,詢問者和回答問題者的位置完全顛倒了。看來鵜飼已經沒有什麼問題再問我們了吧。
“那麼,接下來我想問別的人了。先生,去看看現場吧?”
“務必。”
見火村回答得非常幹脆,警視趕緊大聲地將大崎警部叫進來。
2
“大崎警部,請進來一下。”
把大崎叫進來的目的,是讓他擔任火村的現場調查的向導。雖說沒有獲得特別許可,見我自然而然地跟在火村後麵,警部什麼也沒說。因為縣警本部長的指示,他了解了火村的真實身份,對待我們的態度與幾個小時之前的態度判若兩人。但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到底又是怎麼樣呢?從他的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請先到書房裏看看吧。”
警部說話的口氣就像一個觀光導遊一樣,聽起來有點可笑,與他那唱小曲似的嗓音有點不相稱。
來到書房門口,火村手指著門上的搭鉤叫我用手摸一摸。於是,我用食指輕輕地一摸,果然有一種黏糊糊的感覺,可以充分證明不久前上麵剛剛粘貼過透明膠布。
“怎麼樣?”
火村貼著我的耳朵輕聲問了一句,又蹲了下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薄薄的名片,試著在底下的門縫裏插來插去。這也證明了細線是可以從門底下穿過的。
“怎麼樣?”
我點了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讓我們再看看裏麵吧!”
火村一下子站了起來,大步朝房間走去。跟在他的身後是警部,然後再是我。火村邊走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副黑色絲綢的手套戴在雙手上,看起來他好像要做什麼大事了。
雖說臨床犯罪學者這個稱號是我給火村起的,也曾經聽到過他的幾個偵探故事,不過親眼看到他在偵探現場還是第一次。除了前天上午聽過他講的課以外,以前我也曾經聽過幾次,但是他當偵探時到底是什麼樣的呢?此刻我可以說心情非常激動,心中暗暗地祝願他能夠成功。
但是,不管他調查出來的罪犯是誰,肯定是與自己關係比較親近的人,想到這一點心情又感到很沉重。火村與我所處的立場是不同的。我告誡自己不能像小孩子一樣,為自己能夠與偵探一起參加現場調查而興奮。不得不這樣提醒自己的原因是,實際上我真的很興奮。
也許是心理作用吧,房間裏似乎還留著一股異味。因為沒有開暖氣,所以有點冷。
火村朝壁爐走去。在那裏用白色的膠帶畫出了那個穿著咖啡夾克死者倒在那兒的樣子。火村用手摸著嘴唇看著它,隨即彎著腰把頭伸進了壁爐裏。他看了留在裏麵的被燒毀的東西的痕跡以後,又抬起頭往上麵看去。他的調查手法並沒有什麼特別,我要是搜查官的話也會這麼做的吧。
“邊長隻有三十公分多一點啊,這麼窄的地方就是上幼兒園的孩子也鑽不過去啊。”
這是火村將腦袋從壁爐的煙囪裏縮回來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我也學著他的樣子,把頭伸進煙囪裏。抬起頭來一看,上麵是一個正方形的灰色天空,看上去很小。跟突出屋頂的煙囪一樣,裏麵也是紅磚砌成的,上麵積著一層薄薄的黑色煤灰。要是這個壁爐平時一直用的話,裏麵的煤灰可能要更厚一些吧?
“這裏麵就是再寬一點,因為沒有可以搭手搭腳的地方,也不能爬上爬下啊。”
我的腦袋從壁爐裏出來的時候,火村正看鋁合金窗上的半月形插銷呢。
“窗戶上看不出什麼異常。看來還是用透明膠布和細線將門上的搭鉤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