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再回不去那樣的歲月(1)(2 / 3)

小小年紀的蕭紅,沒有生母的管教,沒有父親的關懷,她就無所顧忌地玩鬧起來。一般富貴人家的小姐即便不裹腳,也會在家學女兒紅吧?可蕭紅不,她調皮地常常爬上樹去掏鳥窩,也不管那樹多高、那窩多遠。也許,當她摔在地上時,也隻是站起來拍拍衣裳,再去爬樹,也不管弄髒了新衣。那種無拘無束是小小蕭紅所沉醉的,也是她日後所追尋的。即使被生母發現後會遭一頓打,可是,那又有何相關?反正,自己在挨打後,總有親愛的爺爺來哄一番。

當生母過世、繼母入門後,一切又變了樣。蕭紅像往日一般去爬樹、掏鳥窩、踩田地,而繼母一旦發現了,就會告訴她父親。父親十分嚴厲,總要嚴厲打罵她一番。祖父雖疼愛蕭紅,可那時他愛上了抽大煙,沒精力再顧及她。打了就哄,變成打了就打,蕭紅自是感到缺乏關愛,心中不免失落。

也許,蕭紅覺得最美好的時光,也就是在祖父溺愛她之時。那時候的她,可以在院子裏隨處找一片樹蔭睡,看到黃瓜成熟便摘下來吃,還能跟著有二伯在農田幫倒忙;除了在家裏尋寶外,還去“偷”家裏的東西。不管蕭紅天性有多頑皮,總會有祖父牽著她的手。晚上,小蕭紅睡在祖父的炕上,祖父就教她念詩。正是這些念詩的夜晚,伴隨著搖曳的燭光,在蕭紅幼小的心裏種下了文學的種子。日後她寫的那些好文章,總是離不開祖父陪伴的那些夜晚,離不開祖父念過的那些詩句。

蕭紅在長大之後,可能會無數次回想起童年時光。她會想到自己小小的手掌牽著祖父那肥厚蒼老的手,走在玉米地裏給她挑玉米的情形,也會想起跟隨祖父讀過的那些她不知內容的詩,一字一句。每次回想起這些,回想起呼蘭縣凍裂的大地,她可能會由衷地發出一抹微笑。這一抹笑,就像她兒時綻開的大笑一般,充滿快樂,又多了幾分懷念。

其實,蕭紅出生在小地主家庭,比起舊社會的東北農村家庭,已經算是優越很多。她不需要早起割草喂羊,也不需要戴著草帽去田裏撿稻穗。她的童年,是鋪展在東北鄉村的一幅畫卷。畫卷中有著各式的人物,他們或許愚昧,或許無知,而更多的是在當時大環境下顯出的對命運的淡漠與過一天算一天的“活著”。其中,小小年紀的蕭紅能由著性子地去調皮可愛,她無須過早地被卷入命運旋渦中,而可以以一個兒童的視角去探索周圍的世界,這已經算是幸運了。不過,蕭紅的童年生活還有一個巨大的缺陷。這個缺陷,也許既成就了往後的蕭紅,也曆盡坷坎並過早地毀滅。那就是她的確缺乏來自近親的足夠關注。這令小小年紀且敏感的她難免心生寂寞,以至於除了後園那片小小天地,有關她家的一切就沒什麼再值得惦念了。

不管怎樣,在呼蘭縣、在童年的家中,在那個放滿了舊東西的儲藏室裏,蕭紅的確尋到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而這片天地,在她日後的文學創作中,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童年未必斑斕若蜜糖

蕭紅怕寂寞,而她小小年紀時有著祖父的陪伴,似乎又不覺得寂寞。

在失去了祖父以後,她的寂寞又騰升了起來。

不知道在香港的時候,蕭紅會不會害怕回想起呼蘭河的一切。她也許很怕勾起一些回憶,一些她希望忘記的回憶。一個人的記憶,就是一個人生命的縮影。即使是再為生活奔波的人,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回憶,忘記那童年的無憂、年少的無知、青年的闖蕩。可蕭紅不管往左還是往右走,不管是向北還是向南,當腳步每踏出一步,當車輪軲轆而行,她都希望自己的記憶能隨風、隨雨,隨著人流,逐漸離她而去。

她的思緒總會被不斷地牽扯著。她讀了很多小說,創造了不朽的文學,可她一直在掙紮,一直企圖在記憶與現實中掙開一條縫隙,好讓她喘喘氣,而不至於被悶得太緊。

她在成年後的許多個夜晚,一定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她睜大著眼睛,想看破那個夜空,看到呼蘭河,看到她親愛的祖父。蕭紅揉著眼睛,雙眼直直地盯著窗外,看了許久許久,外麵還是一片漆黑。她流下了眼淚,想起自己逃婚離家,與家人反目的一切。她不怕得罪全家人,隻為成全自己的追求。不過,若是那個可愛可親的老祖父還在的話,她問著自己,當時,還敢如此義無反顧地逃婚嗎?而老祖父又會選擇站在哪一邊呢?

她不會知道,這就是她的遺憾。

當祖父去世後,她對家,也就沒有了眷念。

隻是,當她吃起爽口的黃瓜,聽到幼童琅琅的讀書聲時,她總會想起那遙遠的地方,那間住著祖父的房子。

蕭紅的童年,有一部分是祖父為她搭建的。

祖父是家裏的“老爺”,也是祖母口中的“死腦瓜骨”。借著祖上的餘蔭,祖父一家從來不愁吃穿,他雖沒多大的作為,但也不是浪蕩的“敗家子”。相反,他有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淡泊。年輕的時候他本專心經營,卻發現自己更喜讀詩書,而不是盤算生意。既然如此,蕭紅祖父就想,不需強求自己,放下心來安心度日就好,反正家資尚可,也能安安穩穩地度日。以前的人們大多如此,如日子過得尚好,就沒必要折騰自己;過了一天,就有一天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