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很豐盛。
其他犯人狼吞虎咽,有好些一邊吃一邊哭,而楊炎卻沒有什麼胃口。
他沒有吃飯,而是在牆上刻字。
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除了教給黃子順的那些知識,他還想著留下一些什麼東西。
監獄有些斑駁的石灰牆上,楊炎認真的刻著: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楊炎”
刻完了,楊炎還不忘欣賞一下,前世的他經常用粉筆在黑板上板書,所以很有些功底,現在刻出來的效果,楊炎很滿意。
正自我欣賞時,前方傳來了一個喊聲:
“好了,時間到了,上路了!”
喊聲一出,頓時哀嚎一片,這是要去刑場了啊。
唯獨楊炎比較淡定。
其他人哭的哭,喊的喊,有的甚至屁屎尿失禁,一片惡臭。
在死亡麵前,沒有人能夠淡定。
包括楊炎。
即使楊炎知道自己被斬後會回到原來的世界,但楊炎還是有些忐忑,被斬頭究竟是什麼感覺?會不會痛?腦袋落地後是不是立馬失去知覺了?如果一刀砍下去砍不斷頭顱怎麼辦?
很快就知道了。
楊炎安慰自己,讓自己盡可能的冷靜下來。
押送犯人的士兵倒是高看了他一眼,不去拉扯他,而是去拖那些哭爹喊娘,屁屎尿橫流的犯人們。
這個時候,一個官員卻是匆匆趕來,人未至,聲音已經到了。
“聖旨到!”
聲音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緊接著下意識的跪下。
除了楊炎。
楊炎不跪,都快要被斬首離開這個世界了,還跪個屁啊,不過他也不想死前還被毒打一頓,所以選擇了蹲下。
宣旨官挺直腰身,中氣十足的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天生民而立之君,君者奉天而安養斯民者也。是用陰陽差謬,水旱不時,天災屢見,朕甚懼焉。今山東河南,遭遇天災,幸賑災得當,災禍已除,民情安帖,朕心欣悅,率土同歡,爰布溥恩,與民更始,可大赦天下。”
“自洪武三年八月十一日昧爽以前,除謀反大逆,謀殺祖父母、父母,妻妾殺夫,奴婢殺主,謀故殺人,但犯強盜蠱毒魘魅不赦外,其餘已發覺未發覺,已結正未結正,罪無輕重,鹹赦除之。”
“繼自今各厚爾生,共享太平之福,以臻雍熙,豈不偉歟?(yú這難道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嗎?)布告中外,鹹使聞知!”
聖旨宣讀完畢。
無論是獄卒,押犯人的士兵,還是即將被押往刑場的犯人們,全都愣住了。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謝恩?!”
“謝皇上隆恩!”
眾人齊聲高呼,聲音把天牢房頂積壓多年的塵土都震落了下來。
宣旨官滿意的離開,身後頓時爆發了陣陣狂呼。
“啊啊啊啊啊啊!是真的嗎?!”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快!快給我來一拳!”
“哈哈哈哈,不用死了!真的不用死了!”
“謝謝皇上,皇上天恩,永世不忘……”
“……”
所有人都在狂歡,唯獨楊炎一個人愣在了原地。
怎麼會這樣?
他已經做好了被斬首回到原來世界的準備了,現在突然來了一個賑災得當,大赦天下?
這……
這賑災的法子,正是出自他自己啊!
也就是說,是他親手把自己留在了大明……
楊炎想起了一個理論。
世界是普遍聯係的。
大到宇宙,小到微觀粒子,從無機界到有機界,從自然界到人類社會,從物質到思維,任何事物與周圍其他事物都有著這樣或那樣的聯係,世界是一個普遍聯係的有機整體,沒有一個事物是孤立存在的。
自己教了黃子順那麼多理論和道理。
怎麼,自己反倒是忘了?
楊炎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滋味,失望?懊惱?坦然?接受?期待?迷茫?
楊炎說不清,但他能夠確定的一點是,他以後恐怕很難再有機會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自然死亡。
聽著很簡單,但談何容易?
如果你無底線作死,一旦係統判定不是自然死亡,那不就真的沒了?
如果你正常生活,也很難突然暴斃吧?
楊炎現在頭有點暈。
周圍的犯人都走光了,隻留下他一個人,現在他有種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的感覺。
楊炎有幾分失魂落魄的走出天牢。
卻見天牢外停了一輛馬車,馬車的邊上,黃子順靠車站著,麵帶微笑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