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1 / 3)

第27章

那個纜車很是驚悚,在我看來,就是把椅子吊在繩子上而已。我旁邊坐了一個胖胖的阿姨,她坐上去以後椅子整個翹了起來,我很怕這個玩意兒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倒塌了,所以在心裏一遍遍的做著禱告。吊椅行駛到半空中的時候那個阿姨抖得厲害,我被牽連,跟著她一抖一抖,心髒都差點抖出來,所以我就把頭伸出柵欄外,俯瞰地上的花草樹木。很快我就發現自己做了一個很明確的決定,因為這個角度看到的風光很好,頗有點膽戰心驚的美麗。沒有阻隔,自由自在。我覺得開心,所以就使勁兒的大喊,旁邊的胖胖阿姨大受刺激,掙紮著想要擺脫我又擺脫不掉,我惡趣味的狂笑,心胸頓時開闊起來。

到達山頂的時候那個阿姨跐溜一下就跳下去了,椅子失去平衡,瞬間彈得很高,而且還往後滑了一滑,然後我就聽見有個女高音驚聲尖叫了一下,我本來覺得沒有什麼,她這樣一喊我反而覺得恐怖起來,結果就僵在上麵半天都沒能下來,直接導致了後麵的人不能跟著著陸,工作人員就拉了電閘,然後眾人就像衣服一樣被晾在了纜線上,一時間人聲鼎沸,場麵很是宏偉。

被人揪下來的時候我就想,我果真是風暴的中心,地震的根源。

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是爸爸生的。小時候長的有點像我,但更多是像她的母親,我父親是藏族人,那個女人也是,他們一直在一起,直到今天,或者會到以後,永遠。我想,我的父母親之所以沒能走到一起,除了性格的原因之外,民族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問題。真正做到不同民族的交融通彙是很難很難的,起碼,我的父母親是失敗了。我的那個妹妹,小我8歲,睫毛很長,據說性格也像父親,很是固執,她三歲的時候我見過她,父親和阿姨接了我一起去我從未去過的父親的故鄉,他們對我很好,她也是,跟在我後麵叫我姐姐,我脾氣壞,有時會生氣,不理她,有次差點打了她,她哭出來我才罷手,後來每次想起都覺得汗顏。有次她在車上睡了過去,阿姨把她抱在懷裏,問我是不是小妹妹很煩很不討人喜歡,我看著她緊閉的眼睛,又長又翹的睫毛,分明覺得是喜歡的,卻還是咬著牙說討厭,討厭的不得了。等我大一些了,方才知道自己做了多麼殘忍的事情,下了怎樣殘忍的結論。隻是一切都不能回頭了。再見她時我上高三,五一和同學去了人民公園,父親帶了她來遊玩,見到我也不說話,父親讓她叫我姐姐,她遠遠地躲在一邊,眼睛裏全是敵意。我看她初長成的小模樣,問問同學,她和我長的像嗎?他們說不像,完全不像。我說漂亮麼?他們搖頭,我就歎息。其實我還是怕她比我更好的。最後一次見她是上大學時,我去父親家做客,她在屋裏做作業,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樣子了,隻是還是不叫我姐姐,言語間全然一片陌生。我不由的想起她小時候的樣子,我第一次見她,她穿了虎皮的小大衣,帶了帽子和口罩,隻露出一雙大大的眼睛,睫毛長而且翹,她望著我,眼睛裏滿是好奇。

轉眼,竟已10年。

父親送我上的大學,飛機要中轉,在鹹陽休息了一整天,我們逛了街,卻什麼都沒有買到。到達這裏之後,先去報了旅遊團,倉促的三天緊張而且忙碌。我們起了矛盾,後來就會為很小的事情爭執,我覺得他不好,他覺得我也一樣。有次吃晚飯被他斥責,我就找了時間跑出去給可可雞打電話,我哭的很厲害,我說這裏什麼都不好,樹也好房子也好人也好,統統跟家裏不一樣,我說他罵了我,我說他怎麼能這樣對我,我說難道他不知道他的女兒就要在這個島上一個人生活上很久嗎?我說我討厭他,我最最最最討厭他。可可雞耐了心的聽,後來歎氣。他說不可以這樣的,這樣是不行的,他說你不要難過,要對你爸爸好一些,他說我很快就到了,你不會是一個人的。我聽了居然會覺得安心,後來回到賓館就完全沒有了抵觸的心理。父親也是一樣,買了椰子等我去吃,我想父親終究是覺得我是他的女兒的。

我們進了大廳,導遊小姐說現在不可以再照相了。她叫我們跪拜,雙手合什,自心口起,舉過頭頂,再至唇邊,默念願景,最後回歸胸前。我照著做了,居然忘了許願,也沒有糾纏,很幹脆的站了起來。導遊叫我們到一邊去求簽,我想起大一入學旅行時的最後一天,也是去了一所寺院,藏族信佛教,父親就虔誠的一一叩拜,導遊也說可以去求簽,若是一家人就分別求了再合到一起拿給住持來解,我們分別求了簽,我拿了簽去找他,他說你找我做什麼?我說不是一家人合到一起的麼,他說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分開來好了。我拿了生平第一次求得的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他匆忙忙的擠到前麵,我知道,我們已經徹徹底底的分開了,他並不當我是家人,或者,我也一樣。我看著那簽筒,想著幾年前的父親,想著站在大廳中央的我,四周人聲鼎沸,隻有我在角落安靜的沉默著,我隻是我。想到這裏,我就遠遠的對著導遊笑了一下,然後一個人離開。我想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求得上上簽,萬事順利,諸事安康,這樣最好,也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