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裏,在子苒的安排下,阿鸞開始日日學冊子中所書“琴棋書畫之雅物,察容觀色之俗事”。每日不到卯時便開始學,直到月上中天方能罷休。
一晃而過,已到了臘月,阿鸞同槿語風華的琴師裴三娘學琴已三月有餘,哪知不但沒有絲毫長進,還常常把她氣得半死,以致於她屢屢向王秋娘告狀,說阿鸞是故意為之。秋媽媽曾無數次厲聲警告阿鸞:“你要是再不好好練,我明日便送你出閣!”
其實,這事兒還真是怪不得阿鸞,實在是天賦使然,即便公子那般耐心之人都無法讓她開竅,何況是裴三娘。
今日阿鸞又被裴三娘壓著學了許久的琴,等到結束時,已是深夜。她坐了許久,渾身酸痛得厲害,起身伸了個懶腰,無意中看一眼窗外,滿月如盤,今晚的月色實在是好,便也顧不得冬日的寒風,徑直走了出去。
月明風清,萬籟俱寂,她深吸一口氣,輕輕閉上了眼睛,頓覺神清氣爽,一整日的疲憊似乎也消散了一大半。隻是未料到,待她再睜眼之時,有人將一把匕首生生地架到了她的脖子上,那匕首在月色下泛著寒光,不用想也知鋒利無比。
阿鸞忍著胸腔內的鑼鼓喧天,複又閉上了眼睛,似認命一般。她在心中無聲哀歎:大約是今日出門未看黃曆,可歎她沒死在外族鐵騎之下,沒死在萬丈高崖之下,今日卻要死在這深更半夜闖入花樓的賊子手裏!
正當阿鸞在心裏唱起《竇娥冤》時,身後傳來那人的聲音,如清泉濺玉,悅耳之至,隻是說出來的話實在叫人毛骨悚然:“若你敢發出一丁點聲音,我便立即殺了你!”
阿鸞連忙搖頭,她豈是那般愚蠢之人,若是此刻喊救命,必是要被殺人滅口的。見她乖乖配合,那男子才道:“去你房裏。”
阿鸞複又忐忑起來,這人深更半夜想的是潛入姑娘家房裏,他莫不是個想要竊玉偷香的采花賊?
見阿鸞身子僵住,那人似是猜透了她心中所想,道了句:“放心,我對你沒興趣。”語氣頗有些嫌棄。
阿鸞耳根竄紅,也頓時放下心來,引著他向自己的房間走去。這人既不殺人,也不劫色,難不成是位江洋大盜,想要劫財?阿鸞在心中腹誹:我哪裏像個有錢人了?要想劫財該去劫那王秋娘才是!
掩好房門之後,那人鬆開了她,阿鸞摸索著將桌上的蠟燭點了起來,在火光亮起的那刻,她突然想起一件要緊事,趕緊用手捂住了眼睛。
那位江洋大盜怔愣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這是做什麼?”
阿鸞繼續捂著眼睛,囁嚅道:“要是我不小心看清了你長什麼樣子,豈不是要被殺人滅口?”
“你若是再捂著,要不我現在就殺你滅口?”男子淡淡開口,語氣帶了幾分戲謔。
阿鸞聞言立即把手拿開,借著燭光望向眼前的男子,原來他早戴了麵具。男子的麵容被麵具掩著,雖看不出相貌,但露出的兩隻眼睛卻極其明亮,是一雙好看的桃花眼。
阿鸞在他的注視之下十分乖巧地走到床邊,從枕頭底下的夾層裏掏出私藏的幾枚碎銀放到桌子上,見他無動於衷,又將頭上的幾根銀簪拔了下來,一並放在桌上,十分誠懇道:“我隻有這麼多了。”
男子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阿鸞是何意,麵具底下的唇角微動,然後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瞟了她一眼,並不說話,而是背過身去將上衣一件一件脫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