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城,孟府。
“阿鸞,快走!”一聲驚呼打破了午後的靜謐,孟珩從夢中驚醒,呼吸急促,久久不能平息。他撐起身子茫然地望向四周,並不見阿鸞的身影。
阿旭原本趴在床邊小憩,被這聲音喚醒,見床上昏睡已久的人醒了,霎時紅了眼,語氣哽咽:“公子,你終於醒了!”
聽到阿旭的聲音,孟珩清醒了幾分,掙紮著坐起身來,道:“扶我起來,我要去找阿鸞。”
阿旭眼圈通紅,哽咽道:“公子,您原本就身受重傷,又強撐著身體在河裏找了三天三夜,最後實在扛不住才昏了過去。您昏睡的這些日子高燒不斷,大夫說您好幾次都快要不行了,老爺和夫人日日夜夜守著您,眼睛都快要哭瞎了,現如今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您就別再折騰自己了!”
他繼續道:“府裏的下人日日都去山崖底下找阿鸞,我們找不到她,說不定她早就被別人救了去,等傷養好了自己就回來了!”
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阿鸞又是負傷墜的崖,幾乎是十死無生,他說這話既是在安慰孟珩,也是在安慰自己。自從在菩提寺後山見到公子身受重傷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就無時無刻不在痛恨自己那日為何沒有隨他們一起去。
“不親自去找阿鸞,我不放心。”孟珩恍若未聞,仍是要起身下床。
“你這是要逼死為娘嗎?”孟夫人淚眼婆娑地從外麵進來,哽咽道:“若你今日出去,我便死在這裏。”
母子倆對峙,誰都不肯後退一步,孟珩終究敗下陣來,躺回了床上。他頹然地靠坐著,不再動彈,閉上眼睛,腦中卻全是阿鸞為了救他而落崖的畫麵,頓覺心如刀絞,淚水無聲劃過,一滴一滴落在錦被之上。
許久,他沙啞著嗓子低聲道:“阿旭,我自小習武,從未有一日懈怠,可到頭來為何連她也護不住?”
紫霜的死並未掀起絲毫的波瀾,秋水閣中依舊觥籌交錯,歌舞喧囂,宴飲直到戌時方休。
第二日卯時不到,樓裏所有的姑娘突然被叫到了一處,正當眾人哈欠連天時,隻見兩名小廝抬了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過來,而那具屍體,正是紫霜。
秋媽媽見各位姑娘們個個嚇白了臉,十分滿意,唇角一勾,笑道:“紫霜姑娘不遵這裏的規矩,昨天夜裏妄想逃走,我便賞了她一百個板子,誰知她這麼不禁打,一個不留神竟死了,各位姑娘們今後可千萬小心,不要犯她一樣的錯誤!”
說完,她輕掩嘴唇,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道:“今日起得早了些,媽媽我實在困得不行,要回去補個眠,就不陪大家閑聊了,各位散了吧。”
阿鸞看著紫霜的屍體被抬走,看著姑娘們漸漸散了,渾身僵硬地走回房間,她將房門緊閉,然後蹲在一個角落裏,隻覺得全身冷得如墜冰窖。紫霜是住在她隔壁房間的姑娘,才十四歲,一想到她昨日還與自己說過話,今日便已香消玉殞,阿鸞的眼淚霎時奪眶而出。
阿鸞不知哭了多久,直到聽見有人推開房門進來。子苒在她麵前站定,淡淡開口道:“你該慶幸,今日被扔去亂葬崗的人不是你。如今你也認清了自己的處境,就好生在這裏待著吧,隻要你安守本分,往後的日子自然不會那麼難過。”
阿鸞抬眸看著她,嗤笑一聲,嘲諷道:“安守本分?日後像你一樣做一個任人調笑的輕賤妓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