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
從太平洋的東岸出發,或者從太平洋的西岸起航,同樣需要五至六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才能到達位於太平洋中間的這個島嶼。如果你從東岸走,你會發現你來到了日本(因為日本遊客鋪天蓋地);如果你從西岸來,那麼,這裏當然就是美國——夏威夷是美國的第五十個州。
出機場,驅車沿公路前往酒店,一切仍然平常。直到一個緩慢的右轉,在等待最後一盞綠燈亮起的刹那,有海的氣息撲麵,而此時的大海,依然藏在高大的建築背後。
對於初到的遊客,夏威夷從來不屑於製造刻意的驚豔。一切都會在你的意料之中:熱情的陽光、適宜的氣溫、蔥蘢的綠意、和煦的笑臉……因為在意料之中而顯得平常。然而,街上的行人、海裏的浪濤、緩慢的交通、繁華的商店……卻統統在假日般的光環裏,如夢。
早餐過後,或者,黃昏將臨,來到沙灘,攜一條毛巾,披一身泳裝,麵朝大海或者臉向天空,開始無所事事的一天或者結束無所事事的一天。當然,正午時分,你也可以。戴副墨鏡,將自己完全暴露在濃烈的陽光下,翻書、瞌睡、發呆,看仿佛目盲的那個人手持一柄高科技金屬探測器,在玉體橫陳的陣帳裏,來來回回地走,整日整日地走,以沙裏淘金的執著,執著地希望從沙灘裏發掘出遊客失落的金銀珠寶。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白日夢要做。
夏威夷的白日夢別有一番世俗的情趣,它是遠離塵囂的,不過,它又時時地要你記得塵世的美麗,還有追逐。並不是所有被海環繞的島嶼,都能擁有潔白細軟的沙灘;並不是所有綿延沙灘的度假地,都能夠有如同夏威夷沙灘一樣綿延不絕的商業街。一條懷基基海灘的商業街,左右各自銜接,仿佛時尚品牌的“清明上河圖”,連續不斷地跨版再跨版,直至與大海相接。更有類似阿拉莫納這樣的購物中心,可以勾留你一整天的時光。事實上,當你進入夏威夷,第一腳踩到的可能是被海風吹起的細沙,第二腳踩到的就一定是名牌的店鋪。在遊客比例與本地人不相上下的夏威夷,如果你沒拎過一次DFS免稅店的那種紙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威夷獨有一種大隱隱於市的功夫。太平洋的海水連接天地寬大為懷,那種藍是千變萬化的,仿佛浩瀚無垠的大海本身。從澄藍到碧藍到湖藍到深藍到墨藍,最後,太陽落下,那片豐富的藍就化入了幽深的不知處。
當你投入。一碧如洗的藍有時溫柔地包裹你,有時狂烈地衝擊你;有時無聲地托起你,冷不防,卻又湧起一陣波浪試圖掀翻你;有時,那片藍色,又會送來一頭巨大的海龜,讓它周遊在你的身邊。那笨拙的海龜總是深深地埋身於大海之中,憋到不得不換氣的當口,才會一躍而起露出細小的腦袋,隨即又猛地紮入水中,讓你遍尋不著。
白天,我們像一對意趣相投的玩伴,無論衝浪還是徒手遊泳,海水都與我們飽含默契相處頗歡。而到了晚上,如果你正好在滿布活火山的大島逗留,當天空一片漆黑,海麵一片漆黑,你可以僅僅憑風的呼嘯領受它的威嚴。然後,不知何時,風停雲去,霞光初露,藍色帶金光的海麵竟如此平靜雍容。你會以為那是一場連做都不曾做過的夢。
夢裏夢外,你隻會記得等待日落的過程是那樣漫長而美好。去往日落海灘的四個小時路程,就是在進入桃花源裏。
好似已經與海無關。公路旁的小鎮,小鎮裏的人家,人家門前的草地,草地上的一盆鮮花,鮮花旁的一張笑臉,在太陽下畫出一條長長的身影……當那顆紅紅的圓心,一跳一跳終於跌入大海,風,還是柔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