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為什麼……)
冴的眼神搖曳著。
白麵具,白披風,黑手套。還有——粗長的騎士槍。這樣親眼看見是第二次。但不可能忘記那個身影。
槍騎士。
用麵具藏起真麵目,在大街上揮槍,然後還——吻了自己的手。
根本不可能忘記那種異質的人。
(為什麼……)
冴在心中反複問著。
為什麼?為什麼戴麵具的變態要來救自己?為了救毫無瓜葛的自己!
聽傳聞說……隻要是女性,無論誰遇到危機槍騎士都會趕過去。
還是說——
槍騎士的真實身份……真的是——
“不,不許動!”
羽炎的聲音回蕩在廢墟中。
然後,
“!”
被槍口指著的冴停止了思考。
“不許動……不許動……”
羽炎一邊用手槍指著冴,一邊毫不放鬆地瞪著槍騎士。但是,他拿著槍的手微微顫抖著。
槍騎士則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然後,再次說出了同樣的台詞。
“速速從她身邊退去。”
“囉嗦!”
槍口指向了槍騎士。
“什麼啊!怎麼回事!怎麼會這麼早就到這……”
“一點都不早。”
“什麼!”
“讓恐懼著的淑女久等了……這哪裏能叫早了……”
“我的罪——萬死難贖。”
“……”
冴睜大了眼睛。
槍騎士的話語傳達到了她的心中。他痛切地感受到的悔恨傳達到了。
“什……”
雙頰發熱。冴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很不堪。
明明那麼討厭的……明明根本不想再見到的——
但是……但是現在卻把那樣的人——
無可救藥地……把那樣的人和“他”重疊了起來——
“囉嗦!囉嗦!囉嗦!”
羽炎猛搖著頭喊叫著。
“那就去死!去死啊!”
“先放開那位女士。在看到她平安之前我不能倒下。”
“說那種話!騎士是怕死吧!對吧!”
“……放開那位女士。”
“囉嗦!”
鏘!
“!”
冴發出了不成聲的悲鳴。
槍彈擦過麵具,發出了高亢的金屬音。
“不要!”
動搖和迷茫都費三道九霄雲外,冴順著滿溢的感情大聲說道。
“快逃!快點逃離這裏!別為了我做危險的事!拜托!”
“——女士。”
聽到冴拚命的請求,槍騎士開口道。
“我……不會逃。”
“!”
“救您是我的願望。為此,我的生命可以任意奉上。”
“什……”
停不下來。滿溢的感情就那樣——
“為……什麼……”
化作大粒的淚珠從冴的臉上滑落。
“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那種地步……?為什麼……”
“……………………”
“呐……為什麼……”
“理由隻有一個。我是騎士,而您是——”
“我應該守護的——淑女。”
“………嗚………………………”
感覺快要窒息。
比羽炎更加真摯的心意傳到了心中。
“……………………”
家人以外還有麼……?這樣……像這樣對自己——
奉上名為愛的感情的人。
“希望您能和我約定。”
槍騎士的視線轉向羽炎,大義凜然地說道。
“我隨你處置。作為交換,你必須平安釋放那位女士。”
“啊啊……我知道了……”
就算無法止住動搖,羽炎還是擺出了假笑,再次向槍騎士架起了槍。
“這次不會打偏了。”
“……是麼。”
“你懂麼?剛才是故意打偏的!這次真的會射穿心髒!真的會死啊!?”
“……………………”
“為、什麼啊,你!到底怎麼回事啊,你!”
麵對不改冷靜態度的槍騎士,羽炎再次激動了起來。
“你是覺得咱做不到吧!對吧!別小看咱!我懂了,現在就幹掉你!”
“住——!”
在冴含淚喊出來之前,羽炎放在扳機上的手指就加上了力度——
“——!”
子彈——
“…………………………”
子彈……向著槍騎士——
“…………………………………………………………”
並沒有射出。
“…………什……”
羽炎的眼神動搖了起來。
一臉不知發生了什麼的表情。
在羽炎麵前,有什麼發光的東西由上至下通過,然後,槍身消失了。槍彈本應該通過的筒狀部分消失了。
槍身落到了羽炎腳邊。露出了光滑的斷麵。
“……!”
羽炎的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他的眼神對上了焦。
視線前方站著一名少女——
她手上拿著——斬斷槍的日本刀。
2
建在小山丘上的無人塔。
玉鳳決定以這裏為暫時的潛伏地點。因為這裏視野很好,再加上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人來。
玉鳳最開始按照羽炎說的尋找著假麵的騎士。
然後,現在也在照著假麵的騎士。
但是,動機確是完全不同的。不,對於玉鳳來說動機一點都沒有變。因為她從最開始就是在找“強大的日本人”——
再找應該被自己稱作“父親”的人。
(爸爸……)
每次想起那個身影,玉鳳心中就是一股暖意。
然是久違的感情。自從敬愛的師傅死去後一直沒有感受到過的名為幸福的感覺。
(爸爸……)
昨天槍騎士的確是說了。
能夠成為玉鳳的父親。
然後,槍騎士便離開了。但是,玉鳳並沒有為此感到寂寞。槍騎士一定是為了做正確的事而去了什麼地方。就像幫助自己時一樣。
所以,玉鳳一直很幸福。
幸福地回到塔裏睡了一覺後,玉鳳從早上開始就在城裏遊蕩。他認為槍騎士可能會做完正確的事回來了。師傅教導自己不能焦躁。但是,玉鳳這時無論如何都按捺不住自己的迫切之情。
順帶一提,在離開塔的時候,將住過的痕跡完美地消除了。那是超越習慣成為本能的行為。隻有自己能保護自己。在開始獨自流浪後,玉鳳自然地養成了能夠與野生動物匹敵的謹慎。雖然至今感受到了無數次被盯上的感覺,但每次都完美地避開了。隱蔽中一次都沒有被發現過。昨天被“幫”的男人們發現是因為接近了“強大的日本人”而心急了吧。但是,糾結過來說,遇到了“強大的日本人”。遇到了爸爸——也就是槍騎士。
(爸爸……)
結果在城裏一直走到了晚上,還是沒能見到槍騎士。
就算這樣,玉鳳依舊完全沒有覺得遺憾。槍騎士——爸爸一定會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
正如師傅所教,不需要焦躁。
沒有焦躁,就遇到了能夠稱為爸爸的人。正如師傅所教,隻要不焦躁一定一切都能順利!
然後,玉鳳回到塔裏看見的是——
被槍指著的槍騎士。
“——!”
動了起來。
在思考之前先拔出了刀,將槍斬成了兩截。
“……………………………………”
玉鳳心中因漩渦般壓倒性的感情而升溫起來。
憤怒,飛上,憎惡,後悔——這些全部混在鍋裏一樣壓倒性的熱量。
那股熱浪吹飛了理性。
驅動玉鳳的意誌——隻有一個。
絕對不能允許!不能允許失去槍騎士這件事!
“什……什麼啊……”
“那個”口中發出了顫抖的聲音。
槍被切斷落到地上的“那個”無力地做到了地上,就算這樣也還是拚命爬著想要遠離玉鳳。
在地上像蛞蝓一樣爬行著。
但是玉鳳並不打算放跑拚命想要逃走的“那個”。
“……爸爸的敵人——”
必殺的意誌。
大幅舉起刀——
“爸爸的敵人——就是玉鳳的敵人!”
揮了下去。
刀刃撕裂空氣,向著“那個”的頭——
鏘————————!!!
“……!”
玉鳳睜大了眼。
自己全力的一擊被擋了下來。雖然對趕上了自己認真的一刀很驚訝,但看到自己的刀斬不斷的武器也是衝擊。
然後,更加隻得驚訝的是——
“爸爸……”
白麵具,白披風,黑手套——然後是,粗長的騎士槍。那柄騎士槍防住了玉鳳的刀。
“……爸爸……?”
玉鳳的聲音顫抖著。
不明白。不能理解。
為什麼槍騎士要阻止自己呢。明明自己是想打倒槍騎士的……爸爸的敵人的——
“快逃!”
槍騎士對“那個”放聲說道。坐倒在地的“那個”慌忙站起身來向房間外衝去。
“……!”
玉鳳立刻想要追去。
這時,
“站住!”
槍騎士擋在了玉鳳麵前。像是又要妨礙玉鳳要幹的事一樣。
妨礙……?
不可能有那種事。因為槍騎士是玉鳳的爸爸。
一定隻是偶然站在擋路的位置上了吧。
所以玉鳳用手撐著槍騎士的肩,空翻了一圈越過了他頭上。
“!”
槍騎士驚愕地看著玉鳳毫不猶豫的動作。
玉鳳沒有去在意那些的閑心。
必須打倒。
必須追上去切實地解決掉。
放跑的話那個可能還會想殺爸爸。那種事不能允許。
玉鳳追著消失向外麵的“那個”,如疾風般地衝出了房間。
3
“哈……哈……”
羽炎拚命奔跑在月光灑落的樹木之間。
不逃的話……不快點逃走的話!
是想要殺自己的!那家夥——玉鳳是認真地揮下刀的!
意義不明。為什麼要取自己性命!?
恐懼在羽炎心中炸裂開來。以前對玉鳳抱著的恐懼反芻上來,自己對自己無可奈何。
其他事都無法去考慮了。必須得逃!
然後,羽炎衝出塔,奔跑在夜晚的山路上。
同時感受著背後逼近的壓力。
“哈……哈……”
上氣不接下氣的羽炎叢森林跑到了車道——
那之後,
“!!!”
影子飛過了頭頂。
然後,無聲無息地在羽炎麵前著地了。
“啊……”
恐懼超越了極限。兩腿無力跪了下去。
玉鳳慢慢轉過身來。
刀刃反射著月光。她那深暗的雙眼中充滿了純粹的——
殺意。
“……………………………………”
會死——
羽炎領悟到了那個確定的事實。
——正在那時。
“羽炎————!!!”
“!”
聽到呼喊自己的聲音,羽炎睜大了眼睛。
然後注意到。引擎的轟鳴聲在一邊震蕩著山上的樹木一邊靠近。
“希……!”
逼近的白光將視線染成一片白色。
之後發生的事隻能說是神技。
機車伴著轟鳴聲徑直向羽炎衝去。
這時,方向突然轉變,失去平衡的車體打著滑衝向了道路邊。
在那之前,人影一踢車體跳向了前方。
人影抱住羽炎,就那樣滾倒在瀝青地上。不,滾倒完全不足以形容。那是要挖開道路的勢頭。
“嗚……!”
抱著羽炎的人影發出了呻吟。
被抱著的羽炎則是一點疼痛都沒有感覺到。
“希……”
羽炎眼神搖曳著叫出了那個名字。
“希爾……比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