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無辜的政治迫害的刺激下,石魯的身心受到嚴重的創傷。一九六五年夥,肝病未愈的石魯因腦蛋白自我中毒,又患了精神分裂症,被迫住進了精神病院。那些溺古不化者,進而對以石魯為首的長安畫派的探索待以否定態度。中國畫壇上生氣勃勃的變法局麵由此夭折。平庸之輩一時逞能,但卻也麵臨曆史規律的無情征服。
而在石魯,沒有屈服於命運,隻不過象巨石重壓下的小草,對自己的藝術主張充滿自信。
公正的曆史學家們,文學藝術界的人仍不得不承認:石魯的藝術才華是在他的黃金時代受到殘害,而罪惡的文化大革命尤為凶惡。
一夜之間,著名畫家石魯被打成了“修正主義分子”、“黑畫家”。於是,病中的石魯便遭到肉體上和精神上難以想象的摧殘折磨。
一九六六年十月,美協的造反派壞頭頭將石魯從病楊上拉起,押回單位進行批鬥。他們在美協大院門口書寫大標語,煽動社會上不明真相的群眾到美協造反。頓時陝西省美術協會變成了法西斯刑訊場。
繼而,美協擁進了各種牌號的造反派組織。石魯的人身安全毫無保障了。誰想鬥就拉去鬥,誰想打就打,每天不知要受多少次毒刑。他們還發明創造了汙辱石魯人格的最新鬥爭方式,在鍾樓下進行“活人展覽”,強迫病體很弱的石魯自己每天去掛造反派醜化他的一套漫畫,並強令他向過路的人群講解。
在酷暑毒日頭下,在風雨悲淒之中,石魯任憑那些壞人隨意踢打、吐痰、嘲笑、辱罵、圍觀,時間長達兩三個月之久。鍾樓附近的人們,哪個不認得石魯,那個不記得他脖子上掛著大木牌,麵容憔悴黧黑,鬢發驟然花白的悲慘形象!
白天遊街,挨打受批,晚上徹夜不眠。後來,他漸漸看出了些名堂,原來是一幫新權貴施淫威,實現他們的狼子野心。他身上的血液燃燒了,他開始反抗了!
在省文化局的集體“牛棚”裏,石魯開始寫詩,傾訴內心深處的隱痛。
“不堪一笑是爾曹,公然一直上竿高,平生多有何竟是?不過一紙文紀要!”
“亂吵亂罵登龍榜,啼笑姻緣又一樓,可堪半打新權貴,豺狼當道世憂憂。”
石魯的詩,是血,是淚,是心的顫音,在駭人聽聞的摧殘麵前,沒有一點奴顏媚骨。
“石魯,你是不是反革命?”
“老子是老革命,不是反革命!”
如此浩然正氣!遭到的卻是更為殘暴的淩辱。
開始在美協住的“牛棚”,是單位堆放破爛的既漏雨又透風的簡易棚子。石魯冷得受不住,曾揀了一把別人扔掉的半截破小刀,用來合泥塗上破洞。床上漏得沒辦法,隻好蓋上產張油布。不知怎麼,一天晚上,突然來了一群打手,跑去抄他住的破牛棚。當發現這把小刀時,便小題大做,一口咬定石魯暗藏凶器想殺人。
於是,大禍又從天降,半夜三更把石魯拉到一間大房子裏。不由分說,幾個凶手便輪換著從頭到腳沒命地踢打他。更殘忍的,是把他的妻子和幾個孩子統統逼到現場,觀看親人如何挨打受刑。暴徒們口裏還不斷叫罵他的孩子,把年齡小的丹兒嚇得渾身發抖,不敢哭出聲來。
等把石魯放回家時,已是鼻青臉腫,遍體鱗傷,連穿的襯衣也被血粘在傷口上,脫不下來。妻子兒女們一邊流淚,邊用剪刀一片片剪下血肉凝結的布條。
又不知怎麼,歹徒們誣蔑石魯那還不懂事的孩子要偷槍搞階級報複。便將孩子吊在樹上抽打,與此同時石魯也被拉去批鬥,讓他跪下挨打達數小時之久,直到鼻口淌血,昏死過去。
“老娘今天非打你這個反革命不可!”狂徒在叫囂著。
邊打邊讓他供認,是他指使兒子取槍要對他們搞階級報複的。
接著,他們說一句,逼孩子承認一句。孩子不承認,便用大木椅子掛在脖子上,威脅說:“不承認餓你三天!”
無奈,孩子為暫時免於苦刑,隻好按他們說的寫了口供。當第二天,孩子不服又翻了供時,他們又把孩子和石魯拉去一起批鬥,又將孩子吊在樹上毒打,逼他非承認不可。
同時還派人來遏石魯的愛人,承認是她指使孩子搞報複的。
一九六九年十二月八日,石魯在“交代材料”中寫道:“為什麼連許多黨的老中央委員都一下煙消雲散了,而如江青、姚文元、張春橋卻選成政治局委員,我對他們的曆史實在懷疑到極點。”
同年十二月十四日,石魯在“認罪書”中又寫道:“我對江青的反對,集中在江青的文化大革命旗手的地位與部隊文藝工作座談《紀要》上”,“我心中把這概括為‘專製主義’的動向。”
好一個硬骨頭石魯!好一個真共產黨人石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