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懸崖明誌(1 / 3)

裴淳曉得傳聲交談全被劄特聽去,昂然應道:“自然是真的啦!”

褚胖子笑聲一收,側眼瞧看裴淳的手銬,好像他也聽到裴淳他們的傳聲交談一般。

劄特道:“你是趙雲坡老施主的傳人,非是信口開河之輩,灑家倒要請教請教,你怎生毀得了灑家這副手銬?”

裴淳遲疑一下,道:“在下可以借一件神兵利器毀此手銬。”

劄特搖頭道:“能夠毀去灑家這副手銬的神兵利器,隻怕世間上不易找到,你不信的話,可用商公直的七寶誅心劍試一試。”

褚胖子詫異地哦了一聲,道:“七寶誅心劍?那不是商公直心愛之物?他怎肯送人?”

他停歇一下,接著又道,“在下數年前見過他一麵,若不是我跑得快,差一點就被他害死,此人厲害……厲害……”他邊說邊搖頭,表示十分佩服商公直的詭詐狡計。

裴淳不能不信劄特的話,當下問道:“這麼說來,五異劍之一也不能毀此手銬了?”

眾人無不聽過武林五異劍的傳說,金笛書生彭逸大聲道:“你的寶物可真不少,五異劍竟也落在你手中?”

劄特說道:“五異劍乃是武林重寶,形狀奇特大異常劍,俱是海外流傳到中土的神物利器。嚐聞長老傳說,敝宗的降魔護法至寶‘聚星吸鐵’流入中土,後來變成五異劍之一,隻不知裴施主所見的五異劍是哪一口?”

裴淳搖頭道:“不是‘聚星吸鐵’,是‘毒蛇信’,實不相瞞,那五異劍在下隻知總名,至於每一口的名稱,在下根本不知!”

金元山道:“老夫也隻知五異劍中有一口是‘毒蛇信’,那本是敝國無上利器,後來為奸人竊走,落在中土……”他的話聲一頓,麵上微微透出興奮之色,道:“這口‘毒蛇信’在誰人之手?若是在你手中,老夫願以高價換回此寶!!”

裴淳搖頭道:“恕在下不能奉告,但此劍卻不是落在我的手中。”

劄特失望地籲口氣,說道:“金老師比灑家幸運得多,目下雖是暫時不知異劍下落,但終久會出現於武林。灑家可以想像得到,金老師取回貴國重寶,帶返高麗之時,當受國人無限崇敬……”言下之間,已流露出他若是得回“聚星吸鐵”,攜返西藏,亦能得到密宗上下尊崇敬愛。

褚胖子笑道:“大師何須空生羨豔之心,在下感你指點明路,不妨講出一個秘密。那就是五異劍在數百年前,落在中土一位大劍客手中,到這位劍客逝世之後,五異劍同時消匿不見,從此武林中隻剩下傳說而已,據在下所知,這五異劍被那位大劍客分藏在天下五處詭秘奇險的地方,隻要一劍出世,其餘四劍也將相繼出世,那是因為這五異劍互有線索,可供追查之故,是以大師不必失望……”眾人這時對他刮目相看,暗念他既能曉得這等武林秘密,定然也不是等閑之輩。

李不淨把天下武林高手想了一遍,想不出竟有一個姓褚的,正在訝疑,那褚胖子又發出一陣震耳的長笑聲,李不淨鬥然大悟,說道:“施主敢是九州笑星褚揚?”

褚胖子點點頭,道:“不錯,就是區區在下。”

劄特大喇嘛雖然不是久駐中原,但對中土的高手向來極是留意,聽得此人就是九州笑星褚揚,心中微感凜惕,道:“灑家久仰褚施主大名,那一年褚施主駕臨前後藏,適值灑家赴天竺,是以無緣得晤,今日在此地相逢,幸何如之。”

金元山卻瞪大一雙眼睛,從上到下的打量褚揚,褚揚先向劄特拱手說聲不敢,接著望住金元山,嘻嘻笑道:“金老師如此瞧看在下,敢是有話要指教?”

金元山雙眉一皺,走到褚揚麵前五尺左右,站定身子,突然間張口吐出一股火焰,長達六七尺,向褚揚麵前激射而去。

火光一現,雖是遠隔數丈之人,也感到炎熱迫人,劄特、彭逸二人見金元山猛下煞手,都不明其故。不過他們也不出聲多事,心想這褚揚出現得甚是可疑,金元山這一口火若是燒死了他,倒也省事。

九州笑星褚揚口中嘻哈之聲不絕,胖大的肚皮上卻噴出一股白霧,這股白霧噴到麵門那麼高,然後散開飄墜,白蒙蒙的一片水霧,甚是好看。

他肚皮上噴出白霧之際,對方那股火焰已經噴濺到他麵前,隻見猛勁的火柱沒入白霧之內,登時消失無蹤。

眾人這時才曉得金元山猛下煞手之故,為的是知道這九州笑星褚揚,練有破他火器之法,特意出手一試。

褚揚口中笑聲不絕,一邊叫道:“金老兄怎拿火器來開玩笑?須知水火無情,萬一兄弟招架不住,如何是好?”他又笑又說,肚皮上的白霧噴個不停,好像肚皮內裝盛的全是這白霧,不虞匱乏一般。

金元山怒喝道:“你到高麗連殺老夫一位師弟及兩名弟子,此仇深如大海,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喝聲一停,大袖飄飛中,兩隻手掌連搓,噴濺出無數火星,這些火星極似是燒炭時爆出火星,宛如放煙花一般噴得滿天皆是,籠罩住褚揚身形,緩緩落下。

千百點火星落在白霧中的便熄滅不見,落在四周的卻依然紅光閃閃,不曾熄掉。

眨眼之中,在褚揚四周,已積下一圈火星堆成的圈了,觀戰的四人離那褚揚都是三丈左右,此時彭逸、李不淨二人首先感到奇熱難當,不覺得向後退開數步。

劄特明知裴淳有抵抗高熱的特別能耐,但他身為當世間一流高手,裴淳不退,他也不能後退。

片刻間那一圈火星最上麵冒出白色的火焰,褚揚身體四周的水霧登時顯得稀落許多,仿佛水氣被這高熱之火燒幹了不少。

裴淳大聲問道:“褚大哥,你可抵擋得住他的火功?”褚揚突然爆發出響亮震耳的笑聲,這陣笑聲不但響徹四山,連那一圈白火也似是被聲音壓低了不少。眾人見了這才曉得,褚揚的笑聲別具一功,內中還有種種妙用。

他笑聲一起,肚皮上噴出的白霧就濃密得多。李、彭二人當那火星圈上白焰一起之際,已覺得烤熱難耐,正要再退,褚揚笑聲一發,登時又感到熱氣稍減,這才能站在原地不動。

附近五丈以內的樹木都發出烤焦的氣味,褚揚笑聲漸漸低弱,同時說道:“兄弟幸而結識了水晶洞府主人,承他傳以該府‘白龍繞身’的防身絕技,那年到高麗國去,才不致慘死在異國,金兄若是仗恃霸道火器,視人命如草芥,兄弟說不得要當真出手了!”

金元山怒喝道:“出手就出手,誰還怕你不成?”說完,口噴出一道藍色的火焰,陣陣臭氣隨風彌漫開去。

眾人都怕這臭氣有毒,無不屏忍呼吸,並且向後退開,隻有裴淳仍然站著不動,劄特也不便後退,暗喑瞪裴淳一眼。此時李不淨既想趁機逃離此地,找個地方調息養傷,但又想到褚揚既是與金元山拚搏,則此人可能變成劄特他們的對頭,若是一走,則褚揚勢孤力薄,焉能抵擋劄特等三人圍攻。

褚揚一雙眼睛在白霧火圈中骨碌碌地直轉,笑聲越來越弱。裴淳情不自禁地叫道:“褚大哥,你可是不行了?”

這話毫無半點譏諷之意,人人一聽而知。九州笑星褚揚一麵笑聲不絕,一麵說道:“我當真不行啦!這廝是高麗國宗師,技藝高明,大出我意料之外,我老褚今日隻怕要歸天了!”

他嘮嘮叨叨地說來,頗有老嫗嘴婆媽的味道,裴淳不禁記起那紫燕楊嵐批評過褚揚婆媽可厭,幾乎笑出聲來,但這念頭隻是在心中一掠而過,隨即又大聲問道:“褚大哥,你為何不衝出火圈?”

褚揚道:“這一道火圈是他老金平生絕學,哪裏就能夠輕易衝得過,我被困圈中居然不曾烤死,己經十分不易了,倘若我妄想衝出火圈,第一身上的衣服就保不住,第二全身毛發都燒個幹淨。所以縱是能夠不死,我也決計不能硬衝,試想一個大胖子光著屁股,全身不但沒有衣服,連毛發都一根不留,那是怎樣的可笑呢!”

裴淳道:“既是如此,褚大哥切不可亂衝!”

這時臭氣更加濃烈,劄特大喇嘛突然感到身上的僧袍微微發出焦臭之味,心中一凜,當即縱退丈許,原來他雖是內功深厚,罩得住火熱烤炙,可是衣服毛發卻不是內功運行得到的,是以已呈焦熱著火之象,這一來他不得不趕緊退卻,免得丟人現眼。

裴淳一麵運起那一門新近學得的內功,容容易易地抗拒住火熱,一麵在想法子救褚揚出來。

褚揚在圈中已露出窘態,他不是不知道這金元山乃是千百年使火器的第一名家,稱得上是繼往開來的一代宗師,但他在開始之時自恃練成了“白龍繞身”的奇功絕藝,所以不曾先發製人,已致如今已陷入火坑之中,無法自拔,若是早知他的火功如此高明,便須一早就出手攻敵,迫得對方分出心神以武功應戰,無暇發揮火功全部威力,其時縱然仍舊無法取勝,起碼也可以拔腳逃走。

劄特大喇嘛洪聲道:“褚施主今日自投羅網,灑家也深感無力相救,唯有日後得見欽昌道兄之時,把褚施主的疑問轉告給他,他若是有答案,灑家定當在墳前祭奠奉告,以慰施主在天之靈。”

褚揚笑聲突然轉強,道:“好極了,大喇嘛萬萬不可失約!”

劄特道:“灑家決不失約,施主可以放心。”褚揚笑聲更加強盛,猶如春雷初震,隆隆不絕。

劄特道:“原來褚施主的獨門氣功,借笑聲發揮威力之時,乃受心情影響,寬心暢意之際,功力便自然增強,無怪有九州笑星的外號!”

李不淨叫道:“既是如此,褚施主何不溯想平生得意之事?”

褚揚笑聲驀地降低減弱,長衫右下擺立即起火,他一彎腰伸手拍熄,歎道:“在下平生沒有得意之事,是以李道長之言,反而使在下感到頹喪。”

裴淳見他長衫著火之時,急得衝前六七步,離那火圈便隻有一丈二三尺之遠。及見他能夠拍熄,才停住腳步。他雖是也感到熱力撲麵而來,但運動寒暑不侵的內功之時,體內自有陣陣清涼之氣,透過毛孔噴出,堪堪抵禦住熱力。

褚揚雙眼不住地轉動,所以把裴淳著急關心的表情,瞧個明白。

他突然大叫道:“裴老弟,你害死我啦!”

此言一出,不但裴淳大感驚訝,其他的人也無不愕詫瞧視。連正在全力施為的金元山,也不禁停止催動熱力,轉眼瞧看裴淳因甚害死了褚揚。

劄特連續轉了七八個念頭,仍然猜不出其中原委,當下大聲道:“金老師手下暫且留情,好讓褚施主有機會把這話解釋明白。”

金元山頷首道:“老夫也不怕他是緩兵之計,喂!褚胖子快說,老夫我性子急得很,恕難久候!”

他們這些人行事說話都與常人不大相同,裴淳心下茫然,想道:“不知我久走江湖之後,會不會變成他們這般古怪難測……”

褚揚不悅道:“誰要施展緩兵之計?我老褚豈是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的人?”

眾人見他把話題轉開,都暗暗發急。金元山極想曉得為何是裴淳把他害死之故,隻好忍氣吞聲,道:“好吧,好吧,算老夫說錯了。”

褚揚笑聲驀地升高,震得火圈爆飛出許多火星。金元山雙手連搓,從雙掌中飛濺出無數火星,彌空漫地,像細雨一般籠罩著褚揚身形,緩緩下降,片刻之間,那道火星堆積成的火圈穩定如故。

褚揚道:“好!你是認錯,老褚不跟你一般見識便了,我說裴淳,你為何害死我之故,你自身該當曉得,你識得我師弟神木秀士郭隱農是不是?”

裴淳道:“認得,但我……”

褚揚已接著道:“你聽我說,隱農對我說你這人大奸大惡,故意裝出仁義的幌子,使得那小師妹處處袒護著你。換句話說她已愛上了你……”

他在這時嚕嚕蘇蘇地說出這等男女之事,似乎扯得太遠。金笛書生彭逸不覺搖頭自語道:

“這家夥婆媽得很……”

褚揚耳朵極尖,居然聽見了,大聲道:“我哪裏婆媽了?”

彭逸道:“這個當兒還說什麼師妹師弟情愛之事,這豈不婆媽?”

褚揚怒道:“你敢說我婆媽?好大膽的小子!裴淳,這廝愛上你的師妹薛飛光,你多加小心!”

彭逸大吃一驚,登時怔住,心想他怎生知道我的隱秘?金元山喝道:“這就是婆媽了,一件事講了半天,又扯到別的人頭上。”

褚揚怒道:“好一個老匹夫,你每隔五日就要找一個活人生生的燒死,燒死的又都是你的姘頭,你以為這等殘酷凶毒之事,天下無人曉得了麼?”

金元山不覺一怔,瞠目張口,褚揚心中大是暢快,縱聲大笑,那道火圈登時震得火星亂迸。

他一開口就揭露彭、金二人的隱私秘事,劄特、李不淨都驚愕交集。裴淳訝道:“他為什麼要燒死他的姘婦!”

語氣之中大有不能置信之意,褚揚道:“他的火功有些邪門,必須要活活燒死人,才能保持威力,再者,他最怕姘婦替他養下孩子,變成他的拖累,是以決不讓他的姘婦活著。”

金元山喝道:“胡說八道……”他一動怒,那道火圈登時大見穩定,劄特暗暗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隻聽金元山繼續道:“老夫的火功乃是天下第一霸道的功夫,到了老夫這等造詣,己經滿身火毒,是以須得以燒死的活人解去攻心的火毒,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

裴淳勃然大怒道:“什麼不得已而為之?”大步奔去,經過火圈邊緣之時,也不覺得有異。

他滿腔俱是義憤,竟忘了雙手被銬,一直奔到金元山麵前,金元山桀桀怪笑道:“你待作甚?”話聲中掌拍腳踢,裴淳閃避不靈,被他一腳踢出四五尺去。

裴淳有“天罡護體”功夫,尋常拳腳已至魯鈍兵器都傷他不得,當下一躍而起,怒罵道:

“老匹夫,我恨不得斬你首級,挖你心肝,祭奠那許多慘死你手底的冤魂,哼!我今日隻要不死,咱們走著瞧!”

李不淨此時不能不相信裴淳乃是天生俠義之士,他久走江湖,心想目下處境極是危殆,非出奇製勝不能逃生。心念一轉,振吭喝道:“裴老弟,你既不怕他的火毒,何不衝破那道火圈,好教褚施主脫身?”

裴淳更不尋思,應道:“好主意……”一晃身向火圈衝去。

劄特大喇嘛深心中實有憐才之意,明知金元山火器一發,裴淳難以活命。於是洪聲道:

“金老師不須出手,且瞧他衝得破衝不破你這‘宙火環’?”

隻見裴淳騰空躍起,飛躍過火圈,落地之時,絲毫無恙。金元山的“宙火環”火功絕藝,最厲害之處便在火圈上頭,不論是人獸飛鳥,若是從火圈上麵三丈以內越過,登時起火焚燒,化作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