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琵琶驚魂(1 / 3)

裴淳徐徐掉轉身軀,但見彭逸手持金笛,仍站在五尺之內,他覺得很奇怪,問道:“你放過這個好機會,為的什麼?”

彭逸微微一笑,道:“我倒沒有想到,你會使出甩劍發指這麼惡毒的手法,早知如此,我就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了。”

裴淳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彭逸道:“那麼我告訴你,我也想你殺死那廝,但又怕我一出手使你殺不死那廝,所以沒有動手,若是早知道你有這麼惡毒的手法,我縱是出手,也不會影響這結果,我自然不肯放過這個上佳機會,總之算我倒黴,白白丟了萬兩黃金。”

裴淳覺得十分難以置信,道:“你真想我殺死他?”

彭逸道:“我以前不曉得這廝如此殘暴可恨,那日聽褚揚提及,才留心查探,果然不錯,暗中已動了暗算他的念頭,卻不易找到機會,今晚恰好碰上了你出手,我怎肯破壞此事?不然的話,早在你動手之前,我就可以趕到援助他了。”

他稍稍停頓一下,遊目四顧,接著又道:“我故意露出身形,還疾撲下來,為的是使金元山誤以為我會及時出手,把你牽掣住,他便不會使出換命的傷殘手法與你拚命!現在你可懂了?”

裴淳道:“我懂啦!”

彭逸舉步走到台階上,用腳尖輕撥金元山的衣服,一麵說道:“他卻不曉得你這個人,乃是摩頂放踵以利天下那個主子的信徒,寧可送了自己性命,也要先行為世除害。他若是深知你的為人,恐怕你不能在兩招之內就取了他的性命呢!”

話聲中他在衣服堆中撿起一個用油紙包住的柬帖,裴淳此時油然而興知己之感,問道:

“那是什麼!”

彭逸搖搖頭,道:“外麵封得十分嚴密,寫明轉呈樸國舅收閱,裏麵好像是一封書信。”

他把油紙照舊包好,小心翼翼地捏著。

裴淳道:“你可要交給樸日升?”

彭逸忖思一下,道:“樸國舅得到西藏密宗三大高手之助,其中的欽昌大喇嘛睿智絕世,給他想出好多主意,因此,樸國舅的行事大都莫測高深,這封柬帖也有古怪,我瞧還是交給他妥當些。”

他把柬帖收起,又道:“你走吧,以後最好不要再來,明後天此處高手雲集,你再來一定吃虧。”

裴淳沉吟一下,問道:“彭兄為何暗中袒護?”

彭逸劍眉一聳,道:“我今晚雖是放過你,但你日後或者會死在我手中,這兩種不同的結果,卻都是為了同樣的一個原因。”

裴淳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當下拱手告辭,依照彭逸指點,很快便離開樸府。

薛飛光果然是在樸府,她被彭逸碰上時,因為這彭逸乃是樸日升麾下之人,決計不可把裴淳約定見麵之處說出,便編了一套謊話,胡亂搪塞。

彭逸聽她說及無可依靠,答應跟著他暫時歇息養傷,真是喜心翻倒,哪有暇盤詰實在情形,便一徑帶返樸府。不久,裴淳便到,事後彭逸便醒悟裴淳此來當是為了薛飛光之故。

他先去見軍師權衡,送上金元山的柬帖,諉說是取衣遮蓋屍體時掉跌地上的,權衡親見裴淳攻襲彭逸的情形,當下分析出裴淳因見金元山火焚姘婦而怒恨交集,所以出手毒辣無比,彭逸素知權衡才智計謀高人一等,所以並不十分驚訝他中肯的分析。

杈衡最後說道:“瞧來近日情勢大有變化,本府不可像往常一般毫無防範,從現在起,就得布置崗哨守衛,在國舅爺大駕未返以前,由彭老師負責全府安全。”

彭逸悶悶不樂地回到住處,見到薛飛光,問過她傷勢已經好多,便道:“在下本擬明天陪姑娘到各處觀賞古跡勝景,誰知因有敵人侵擾,所以軍師下令如此這般,在下無法抽身離府,甚感遺憾!”

薛飛光大眼睛一眨,已知侵擾樸府之人是誰,開心笑道:“沒相幹,我自己去也行!”

彭逸搖頭道:“姑娘豈可孤身出府遊玩,若是堅持要去,在下隻好竭力陪侍!”

薛飛光道:“那樣你豈不是有違軍師之令?”

彭逸道:“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須知姑娘目下離府外出,定被軍師禁止,他縱然肯讓你出去散散心,也須派人陪伴身邊。與其由別人陪你遊賞風景,不如在下抗命陪行。”

她笑一笑道:“聽起來好像此地將有事故發生一樣。”

彭逸道:“正是如此,國舅爺抵達金陵之後,便將掀起一場前所罕見的爭戰搏鬥,國舅爺飛羽召集高手趕到金陵,我猜對方也必有所布置,這一場大戰,將是國舅爺南下第一場硬仗!”

薛飛光道:“說了半天對頭是誰還沒告訴我呢?”

彭逸懷疑地瞧瞧她,心想:“難道她當真猜不出來?”口中答道:“自然是窮家幫啦!”

正在說時,外麵有人叫道:“彭兄在不在?”

彭逸應道:“步兄幾時抵此的!”話聲未歇,一個人闖了人來,見到薛飛光,不覺一怔。

彭逸連忙略作介紹,薛飛光甜甜一笑,道:“原來是以十七招鬼手稱雄一方的步崧兄,久仰久仰!”

彭逸見她這般抬舉步崧,心中突然泛起酸溜溜的味道。步崧笑道:“步某蒙姑娘如此過獎,但感這半輩子江湖沒有白闖了!”

彭逸心中罵道:“混帳,她那麼一句話就如此貴重麼?”

薛飛光笑容滿麵,跟他東扯西搭,談了許久,彭逸忍不住道:“步兄可是有事見教?”

步崧道:“國舅爺三日後返回此地……”他遲疑了一下,轉眼見薛飛光笑吟吟地望住他,麵容極是天真可愛,登時泯去警惕之心,繼續道:“兄弟奉命專門負責調治馬延兄的傷勢,以便早日康複,可以再度出馬,國舅爺吩咐說,請彭兄照顧全府安全,不可離開本府!”

薛飛光拍手笑道:“現在不要緊啦,步兄明兒帶我到外麵逛一逛,咱們別去得太久就行啦!”

步崧道:“倘若姑娘有意遊逛,彭兄若不反對的話,在下樂意奉陪!”彭逸不但無法發作,還得裝出大方的模樣,其實已氣得半死。

翌日早晨,步崧果然帶領薛飛光到處溜逛,他帶著這麼一個活潑美麗的小姑娘,自是不打算到淮河這等地方,隻到雨花台、燕子磯等名勝遊覽。

薛飛光顯得十分高興,使步崧感到不虛此行,下午才回到城內,薛飛光要到街上去走一走,當下兩人舍下馬車,徒步而行。

在街上免不了會被人挨碰著,薛飛光卻因此大動肝火,先後出手打了四個人的嘴巴。那些行人受此無妄之災,因見步崧甚是凶橫,都隻好自認倒黴,哪敢計較。

步崧一瞧這個小姑娘脾性特別,便稍稍走前一點,隨時隨地把可能挨碰著她的行人先推開,這樣便不再惹怒薛飛光,兩人逛了好久,才返回樸府。

第二日她興猶未盡,仍然在城內遊逛,步崧使出老法子,把行人一一推開,所以沒有發生事故。回到府中,彭逸不知忙什麼,見不到人,步崧便陪她閑談。

薛飛光道:“奇怪,彭兄忙得團團轉,但你卻空閑得很,可以整天陪著我。”

步崧道:“現下本府人手甚多,用不到在下幫忙,彭兄所負的任務不同,所以無法分身抽空陪你。”

薛飛光道:“你可曉得我為何不走的緣故?”

步崧道:“姑娘若是不說,在下也不敢動問。”

薛飛光大眼睛一轉,笑道:“我老實告訴你,聞說樸日升過幾天就到此地,我久仰他大名,非瞧瞧他不可,此外,聽說將有許多高手雲集此地,我也要見見他們,這等機會豈可失諸交臂,拚著日後被姑姑責罵,也在所不惜。”

步崧恍然道:“原來如此,權軍師太多心啦!”

薛飛光似是沒有聽到,又道:“我有幾句話對你說,你可不許告訴別人!”

步崧笑道:“在下一定守口如瓶。”

她道:“我姑姑的仇家遍天下,我隻知其中有少林和崆峒兩派的人,這兩派跟樸日升都不同道路,所以我才敢留在此地。”

步崧傲然一笑,道:“不管是多麼厲害的仇家,也不敢到此找你麻煩,你在此不但可以見到許多成名高人,或者有機會得見國舅爺的絕世武功,他真是一代奇才,胸中所學,淵博無比,年紀雖輕,已躋身一流高手之列,這一次他將親自出手對付敵人,我們大夥兒都認為這一場會戰,當是近百年來武林第一大事!”

薛飛光道:“那麼我也要瞧譙,想來一定有許多武林人物聞風而至……”

步崧截斷她的話道:“不會,不會,一來外間知道的人不多,二來誰也不敢輕易卷入這個漩渦之中。”

他們的話題至此打住,改談別的,薛飛光詳細問知有關雲秋心的一切,不久,步崧有事走開。薛飛光暗自忖道:“我雖是舉出不少理由留在此地,可是隻能騙騙步崧、彭逸之流,那權軍師精細狡黠無比,決不相信我的假話,他既是不相信,為何又任得我留下?這番遭遇妙得很,我向來自負聰明過人,前些時候聽裴大哥提及南奸商公直,便想跟此人鬥一鬥才智心計,現在未碰上商公直,卻碰上權軍師,我好歹先鬥一鬥此人……”

在另一座房屋內,彭逸恰好詢問權軍師道:“軍師既是認定那女孩有詐,何不把她趕走?”

權軍師搓著上唇的老鼠須,微微一笑,道:“國舅爺用盡心力才羅致到像彭老師這等高手,本人忝為軍師之位,豈可輕易得罪彭老師?本軍師這番心機,全是為彭兄著想!”

彭逸不禁大為感激,起身拱手道:“多謝軍師成全!”

權衡還了一禮,道:“不敢當得彭老師此言!以我看來,薛姑娘對裴淳或你的感情相差不多,所以彭老師隻須多下功夫,便有希望,本軍師已籌思妙計,此計分作兩部分,第一部分在這數日之內進行,最少要犧牲三條人命,第二部分是在國舅爺回來舉行英雄宴時進行,這第二部分還須國舅爺批準才行。”

這番話隻聽得金笛書生彭逸目瞪口呆,權衡瞑目尋思一下,又道:“請彭老師仔細聆聽此計的第一部分,以便依計行事。”

彭逸精神大振,道:“在下洗耳恭聽!”

權衡緩緩道:“以彭老師的人品、才貌和武功,應該可以壓倒裴淳或其他人,隻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向來十分奇妙難測,有時簡直毫無道理!”

彭逸道:“是啊!在下也不知怎的,當晚見過她一眼,就念念不忘,暗中替她畫了二十多幅肖像,但總覺沒有一幅畫得出她的神情,所以後來都撕掉了,那褚揚想必是窺見我描畫她芳容之舉,推想出在下暗戀之心。”

權衡道:“話說回來,男女之間有時也可以用奇謀手段,出其不意地占取了她的芳心。

為了避免失去時機,所以我決定用三條人命助你成功!”

彭逸這時可不敢發話打岔,屏息靜氣地聽他說下去,權衡笑一下,道:“本軍師一生都以運思設計為業,但還不曾為人設計在情場上爭雄逐勝,且看這一次是不是出師得利,旗開得勝!”

彭逸幾乎忍耐不住出聲催他快說出計謀,眼看他下麵就要道出正文,忽然有人大聲道:

“步崧奉命來謁軍師!”彭逸差點氣破肚皮,但一點辦法也沒有。

步崧大步走進,道:“在下今日奉命陪伴薛姑娘,經過情形如此這般……”他把一切細節和閑談的話都說出來,最後道:“在下認為薛姑娘不會有圖謀!”

權衡道:“不錯,我剛才也這麼跟彭兄說的,彭兄因怕她別有用心,而她卻是彭兄帶入府中,幹係甚大,所以心中不安。我對彭兄說薛姑娘年紀甚輕,天真純潔,不是有心計之人,絕對不會有問題,萬一真有問題,也怪不到彭兄頭上。”

這些話沒有一句是真的,彭逸正在訝異,權衡又道:“星宿海高手劉如意三日後就將趕到,此人的武功路數恰好克製住淳於靖,英雄宴上行見窮家幫幫主命喪青海高人手底。此外,還有一個人極為重要,那就是陰山劍派高手告天子今日已經到達,淳於靖若是約來崆峒李不淨的話,這兩個宿仇死敵一場大戰終當難免……”

步崧聽得甚是神住,彭逸卻暗暗疑心,忖道:“軍師何必把這些秘密告訴步崧?”不久,步崧離開了,彭逸便把心中的疑惑說出來。

權衡道:“我先強調薛姑娘不會有別的企圖,便是教步兄放心,好把劉如意及告天子之事轉告薛姑娘。”

彭逸大奇道:“軍師故意借步兄之手泄露秘密?那也不妨直接告訴他啊?否則萬一步兄不對她說,這番心機豈不是白用了!”

權衡發出得意的笑聲,道:“須知咱們的計劃若是事先教步兄知道,則他跟薛姑娘說話時之口氣神情便不一樣了,這一來薛姑娘信不信大成問題,現在彭老師該當曉得其中深意了吧?”

彭逸歎道:“軍師的才謀真是高深莫測,在下萬分佩服!”

權衡道:“現下我把第一部分的計劃告訴你。首先我派人送信給裴淳,這信是假借薛姑娘之名,約定秘密會晤的地點和信號。”

彭逸道:“這話說來容易,但做起來困難萬分,裴淳縱是老實愚笨,可是他身邊還有不少朋友替他參詳。”

權衡道:“此事何難之有?我已選中一家布店的掌櫃送信,那封信寫明窮家幫轉交裴淳拆閱。我已請追魂判官白元亮主持這事,由他陪伴那掌櫃走到窮家幫總壇門外,算準時間,點了他的穴道。這掌櫃入門後說不到十句話就突然氣絕斃命,這就是第一條人命!”

彭逸本來是聰明傑出之士,一點就透,歎道:“軍師神算真非凡庸之士所能窺測,不錯,這掌櫃若是隻有說十句話的壽命,這十句話自然隻夠說出是誰差遣他來的理由,不待對方反詰,已經斃命,再也露不出破綻。”

權衡道:“由於薛姑娘在城中各處遊逛過兩趟,她的確到過這間布店,窮家幫若是查得出,更加深信不疑。他們一定認為咱們這一方之人發覺有點不妥,所以暗中點了掌櫃死穴,恰好在掌櫃送信之時發作斃命,這麼一想,定要中計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