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俠義本色(1 / 3)

直到現在,裴淳才深深體會到女人的奇幻莫測,她們可以做出種種說不出理由之事,悟想出這個道理之後,不由得感到一陣頭痛。

細鏈上的小鎖應手而落,裴淳恢複了自由,心中一點也不感到輕鬆,眼見楊嵐小心地收起那條細鏈,才道:“姑娘能不能指點一條明路,教在下得以見到辛姑娘?”

楊嵐道:“我不是說過她不在此地麼?不但是她,所有的高手也一個不留。”

裴淳聽出一點眉目,問道:“我淳於大哥和窮家五老也都被移到別處!”

紫燕楊嵐麵上似笑非笑,道:“你對我不見得很好,我何必把辛姐姐的秘密告訴你。”

她仰天瞧一瞧星鬥,又道:“快四更了,我走了。”撮唇一嘯,眨眼間一匹駿馬馳到,卻是胭脂寶馬,楊嵐一躍而上。

裴淳忙道:“楊姑娘,到底我淳於大哥現下在什麼地方?”

夜色迷離中,她的神情可瞧不清楚,隻聽到她輕輕歎息之聲,接著胭脂寶馬放蹄馳去。

片刻,人馬俱杳,很快連蹄聲也消失了。

裴淳怔了一會,轉身奔入林中,他仗著極強的目力,瞧出林內有許多樹木石頭卻是從別處搬來,橫七豎八的放置在林內,想來那些玄奧的奇門陣法就是全靠這些物事而成,發揮出無限威力。

不過這刻他在林中繞來轉去,卻不曾迷陷,似是陣法已撤,也找不到一點線索痕跡,轉出那方平坦寬闊的草坪之上,但見一天星鬥,滿地涼露,無數桌椅碗盤等物仍然置放原處,隻是杳靜無人,午間鬧得風雲變色的龍爭虎鬥,目下宛如一場夢境。

他自個兒呆呆尋思,猛然醒覺之時,東方天邊已露出曙色。

裴淳心下茫然,長長地吐一口氣,舉步向湖邊走去,這時他哪裏還有心思欣賞景色,循著原路片刻間就走出了這莫愁湖。

他先到窮家幫總壇,接著便到窮家三皓的居所,都找不到一個人,生似是這一夜之間,整個武林形勢全變,變得他連一個相熟之人也找不到。

他雖不知薛飛光被辛黑姑逐走之事,但他曉得薛三姑與魔影子辛無痕乃是姐妹相稱,因此薛飛光的安全一點也不須憂慮,目下最急需知道的是淳於靖和五老以及普奇等人的情況和下落,還有樸日升是不是已經脫險,雲秋心得他保護,想必不成問題了。

於是他奔到樸府查看,也是一個人都沒有,整個金陵城中好像已找不到武林之人。

他深感驚惶的在城內蕩了一陣,最後決定去謁見師叔李星橋,向他老人家討個主意。

他打武定門出城,特意繞經以前窮家三皓落腳的祠堂去瞧瞧。

走到祠堂門外,便聽到說話之聲,心中大喜,停住腳步。

祠堂內的話聲透傳出來,隻聽一個人大聲道:“諸位師兄弟靜一點聽我說,這是數百年來失傳的無上秘法,咱們推詳之時,務須細心。”

此人話聲微頓,沒有別人插口,裴淳已聽出祠堂之內共有五人,又聽得“無上秘法”四字,不禁一怔,忖道:“他們敢情在推詳一種上乘奇奧的武功,隻不知是哪一宗派的失傳心法?”

轉念之間,先前說話的人又道:“咱們都知道穴道有真有假,其中二十四凶穴更須辨明,不然的話落手殺人,罪孽甚大……”

裴淳聽到此處,不禁暗喑點頭,生出敬佩之心,暗忖這些人雖然不知是何家派,但立心正大,必是俠義之士。

他從未聽過二十四凶穴之名,不禁生出好奇之心,決意再聽下去,瞧瞧是什麼家派的心法。

忽聽另一個人大聲道:“羅師兄又把話兜了回頭,咱們都知道龍有生死,穴有真假,沙有得失,水有進退,但這七穴微茫奧妙,以咱們心中所學,實在無法推詳得明白,兄弟主張還是趁早謁見樊祖師的好。”

其餘之人紛紛讚同,當下傳出悉索之聲,似是卷起一些圖表,裴淳真想張望一下那些圖表,瞧瞧哪七穴使他們感到如此困惑。

過了一會,五個漢子從祠堂內出來,都是穿著長衫扮相文雅之士。

裴淳躲在一邊瞧得清楚,大感驚訝,心想這一派大有文武全才的意思,定必不同凡響,我今日非瞧個明白不可。

那五人向荒野中走去,裴淳遠遠跟著,不久,山坡上出現一座破敗神廟,那五人一直走入廟內,裴淳連忙放開大步,奔到破廟後麵。

廟內寂然無聲,裴淳用心查聽,聽到一共有六七個人的呼吸聲,便耐心的等候。

過了一會,隻聽一個人以低沉有力的聲音說道:“諸位對‘向分四局,十二水口’這兩大訣未得真傳,是以無法辨得明白這七穴奧妙,此處有秘經一卷,持回細讀,自然能夠參悟。”

話聲一落,便傳出那五個人道謝之聲,霎時間那五人又走出神廟。

裴淳好生失望,正要離開,一陣步聲響處,那五人之中有一個繞到廟後,左右張望,裴淳身法何等迅快,早就隱匿起來。

那人張望了一陣,又有一人奔來,道:“羅師兄,找不到人麼?”

姓羅的答道:“這兒沒有人呀!”

後來之人說道:“樊祖師既是命我們來請這位貴人人廟相見,決不會錯。”

隱在暗處的裴淳暗吃一驚,心想我已竭盡所能的不弄出一點聲息,但那位樊祖師居然查聽出來,可知武功之高,已達到超凡入聖的地步了。

要知裴淳自從經過最近的遭遇,對自己的武功造詣,已經深有了解。

那兩人張望了一陣,正要走開,裴淳從暗處走出,道:“兩位尋找什麼人?”

他們大喜道:“就是你啊!”接著已見到裴淳頭發散亂,滿麵汙垢?身上衣眼皺亂不堪,幾乎比乞丐還難看。

姓羅的人疑惑道:“你貴姓大名啊?”

另外一個人接口道:“不會是姓裴的吧?”

裴淳訝道:“在下正是姓裴。”

他們不能置信地一瞧著他,姓羅的人說道:“那麼裴兄的大名能不能見示?”

裴淳道:“在下單名淳。”

他們頓時收斂起疑惑之色,姓羅的人攤開手掌,讓他瞧看,但見掌中用朱筆寫著“裴淳”

兩個字。

他道:“樊師祖恭候大駕,請吧!”

這一回輪到裴淳迷惑不堪,心想那樊祖師縱是武功高深無比,查聽出我的聲息,可是怎生得知我的姓名?

那兩人已經施禮離開,五個人紛遝的步聲漸漸遠去,裴淳這才驚醒,大步向廟內走去,暗想隻要入廟會見這樊祖師,疑團自然能破。

破廟之內殘破不堪,但還算幹淨,一個寬袍博帶的人站在一角,炯炯有神的目光投注在裴淳麵上。

此人年約四旬上下,相貌清秀,特別修長的雙眉和深邃靈動的眼睛顯示出為人聰明穎悟,還有寬闊飽滿的額角也是智慧過人的特征。

裴淳茫然的打量對方,那人緩緩道:“我姓樊名潛公,雖是時常行走江湖,但卻不算是武林人物。”聲音低沉有力,顯然此人自信力極強。

裴淳抱拳道:“樊老前輩怎知道在下躲在廟後,又怎知在下姓名?”

樊潛公含蓄地笑一笑,說道:“說穿了便毫不稀奇,要知引你前來的五人乃是山人特地布置的。”

裴淳恍然道:“原來如此。”

樊潛公又道:“山人說過不是武林中人的話,裴兄想必不甚明白?”

裴淳道:“是啊,在下聽那五位兄台提起二十四凶穴,又涉及一些十分深奧的口訣秘語,而先生還說不是武林之人,教在下好生大惑不解。”

樊潛公道:“山人雲遊四海,自然也有些技藝糊口謀生,其中最擅長的是占卜之道,此外旁及星相堪輿之學,剛才那幾人都是堪輿家,曾得山人的一個門徒指點,是以尊稱山人為祖師。”

所謂“堪輿”便是相地之術,古人營葬先人,極是重視此道,因此地師甚多,裴淳聽了不禁啞然失笑,道:“原來他們說的二十四凶穴等絲毫與武功無關。”

樊潛公緩緩道:“裴兄可想知道山人設法引你到此相會的原因麼?”

裴淳道:“當然想知道啦!”

樊潛公道:“山人有一件事要請裴兄幫忙。”裴淳哦了一聲,心想這樊潛公瞧來不似壞人,隻不知他何事要自己幫忙?

他是個守信重諾之人,因此不敢貿然回答,樊潛公又道:“這件事果然值得裴兄仔細考慮,山人先說出來,以供裴兄參詳。”

他暇豫地步出破廟,在朝陽籠罩之下,這個寬袍博帶之人似是更加神秘。

樊潛公等到裴淳跟出來站定了,才道:“山人想請裴兄殺死南奸商公直,你瞧此事使得使不得?”

裴淳大吃一驚,道:“要我殺死商大哥?他的武功甚是高強,在下恐怕有心無力。”

樊潛公道:“當今武林之中,相信隻有你才能取他性命,別的人都不行。”

裴淳茫然道:“為什麼我能夠呢?”

樊潛公道:“內情恕難奉告,總之裴兄若是有意殺死商公直的話,定必馬到成功!”

他轉眼望向碧朗長空,沉思片刻,又道:“山人和商公直之間的仇恨如高山大海,非把他殺死之後才能安心做人……”

裴淳素知商公直仇人遍天下,如此也不覺得奇怪,不過立刻卻感到甚是尷尬,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過了一陣,樊潛公從沉思中驚醒,微笑道:“裴兄今日不必給我答複,但山人深信總有一日你會願意幫我這個忙,現下你可向東南方走,自然會碰上你想見之人。”

這正是前赴“三和鎮”的方向,裴淳微感驚奇,心想:“他怎知自己要到三和鎮謁見李師叔?”

樊潛公尋思片刻,又接著道:“但這也是你大難臨頭之時,你將死去數日之久,然後活轉來,可是這一次短暫的死亡,卻使你躲過不久之後更凶險的災難!”

裴淳聽得糊裏糊塗,問道:“人死還能複生麼?”

樊潛公道:“人死自然不能複生,可是你卻能夠,這一點連山人也感到十分奇怪。”

裴淳覺得難以置信,可是也不好意思怎麼說,當下微微一笑,道:“那麼在下這就動身向東南方走去。”

樊潛公搖頭道:“不行,你若是埋頭趕路,勢必失去碰見那個想見的人的機會。況且,那人正遭遇急難,急需你的馳援。”

這話把裴淳駭了一跳,暗想難道南奸商公直大哥已經動身去找李師叔,有意加害於他不成?抑或是李師叔的其他仇人,由於最近得知李師叔的武功已失,所以趕去報仇?這都是極有可能之事,裴淳一念及此,登時心神大亂,恨不得馬上放步奔去。

樊潛公緩緩道:“裴兄也不必著急,既然碰上山人,決計不會誤了你的事,這也是冥冥之中命運的安排,要知若不是天意安排山人找你幫忙,你休想知道那個人遭遇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