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飛光搖頭道:“這五個花瓶我姑姑隻藏了幾年,在此以前,據我所知,也不過栽培了三十餘年之久,一共不超過四十年,離梁伯伯說的一甲子之期還遠著呢!”
梁康一驚,回頭道:“什麼?如此豈不是害死小裴淳?”
他乏力地坐在旁邊另一張椅中,又道:“其實你大可不管這件事,那時李兄定必堅拒換血,裴淳便不會陷入這等危境了。”
薛飛光低頭道:“我知道,但我非幫助裴淳師兄完成這個心願不可!”
這幾句話說得情深義重,體貼無比,梁康大為感動,緩緩道:“現在還好,虧得你及時撲入,小裴淳無性命之憂,若是調治得宜,多則半月,少則十日,便可恢複一身功力……”
他長歎一聲,又道:“可是老夫已不能眼見他恢複後的情形了!”
薛飛光明白他是說他自己活不過這些日子,不禁大感黯然。
梁康道:“我把藥方開好,你可依照他痊好時的情形變換藥方。”當即取過紙筆,寫下四張藥方。
他又教薛飛光以推拿手法幫助裴淳,最後說道:“老夫既是壽元已盡,這就找尋一處幽僻地方埋藏屍骸。”
薛飛光垂淚俯首,說不出一句話,蘇秀蓮驚道:“梁先生身體不適,要到何處去?”,薛飛光把內情說出,蘇秀蓮這才明白。
她道:“梁先生不是說過,這幾個花瓶內有藥可用麼?”
薛飛光道:“瓶中之藥時候未至,所以毫無用處。”
蘇秀蓮不似她那般聰明剔透,還道:“雖然是時候未至,可是或許仍然可用,就像是淘米煮飯一般,雖是煮不熟,仍然可以填飽肚子啊!”
薛飛光苦笑道:“隻怕藥物不能如此變通。”
梁康沉吟道:“本來這玉梅子不到一甲子之久,不能取用,但剛才瓶中透出的香氣,似乎甚為濃冽,說不定已經勉強可用。”
這不過是他揣測之詞,但薛飛光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動手拆開瓶口封泥,眨眼間,統統拆開,頓時陣陣若有若無的清香,彌漫全室。
梁康定一定神,道:“這叫做天無絕人之路,老夫不必眼見,單從這陣香氣上已知道那‘玉梅子’業已抽發新芽,成為舉世罕見的續命靈藥了!”
十日之後,裴淳已經完全恢複了原有的功力,李星橋也比以前輕健得多,不過他要想回複昔年威風的話,還須小心調養一段時期。
梁康用“玉梅子”嫩芽,配製了一爐靈丹,不但續住性命,得以慢慢醫治內傷,還送了不少給裴、薛二人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用。
裴淳見李星橋不是短期可以恢複昔年功力,惦念著盟兄等人的安危,便與薛飛光商議計策,薛飛光道:“要查出他們的安危下落不難,但目下辛姐姐勢力強絕一時,天下高手無不俯首聽命,我們人孤勢單,焉能與她抗爭?此事我籌之已久,才想出一條可行之路。”
裴淳大喜道:“師妹真是女諸葛,請問哪一條路可以行得通!”
薛飛光道:“據我後來探聽得知,那一日的英雄宴,隻有你和樸日升逃脫大難,樸日升乃是雄略之士,定然不肯善罷幹休,以我的估計,目下定已另行召集高手對付辛姐姐,咱們可趁他們相爭之時,暗中結納可以幫助咱們的高手,然後奇兵突出,一舉擊敗辛姐姐這股勢力。”
裴淳道:“師妹這話雖是有理,但那一日的英雄宴上,幾乎已網羅盡天下武林精英,除此以外咱們還能結納些什麼高手?”
薛飛光道:“當然有啦,隻不過你一時之間想不起來而已!”說時,拉他一道去見李星橋和梁康,把這番對話告訴他們。
李星橋緩緩道:“飛光錦囊之中,還有何等人物,實在不易猜出,不過這條路卻是勢在必行,須知老夫功力縱然業已恢複,可是以老夫身份,卻不能出手對付辛黑姑。”
梁康道:“按理說,辛黑姑突然間以無比的聲勢崛起武林之中,把樸日升擊敗,這等人才,正是咱們有意推翻元室的人應該擁護結納的,可惜她這個人……”
他輕歎一聲,又道:“昔年我曾替辛無痕仙子配製了五服奇藥,這五服藥物已經竭盡我平生所學,其中的幾種藥物更是全憑機緣湊巧,加上辛仙子絕世輕功才采掘齊全,這五服奇藥的功效,旨在禁製武林高手奇士的心靈,使對方唯命是從。”
薛飛光哎的一叫,道:“怪不得辛姐姐宣稱要挑選出天下五大高手做她的奴仆,原來她手中有這等奇藥。”
“真的,天下之間,竟有一處地方連中原二老也不敢前往的?”
梁康道:“此事你們萬萬不可宣泄,這裏麵還有一個秘密,那就是我配製的五服‘製神丹’,尚有缺陷,若是意誌強毅過人之士服下,還不能完全奏效,而大凡是武林一流高手,無不是意誌特別堅強的人,所以這五服‘製神丹’,始終不曾聽說她開始使用。”
薛飛光聰明無比,接道:“這麼說來,辛姑姑一定已經另行研究出彌補藥力缺陷之法,才讓辛姐姐取用。”
梁康道:“恐怕正是如此,我卻針對那‘製神丹’的缺陷,另行配製成五粒‘破製神丹’,現在都交給小裴淳你,你自家可以先服一粒,藥性久存不散,其餘四粒你瞧著辦,不過你切勿認為有了這‘破製神丹’就可以放心,辛仙子的手段向來無人猜測得透,說不定她具有更厲害的手法,完全不必使用藥物也未可知。”
他遞給裴淳一個小瓶,裴淳服下一粒,收好瓶子,薛飛光道:“好啦,咱們這就前往擊破黑獄,放出獄中的遊魂,這些人豈不是強絕的幫手?”
裴淳大喜道:“原來你說的是那些遊魂大哥們。”
李星橋道:“使不得,那黑獄是什麼所在,你們全然不知,便貿貿然地前往……”
他流露出緊張的神情,又道:“我縱是一身功力猶在,但敢不敢前赴那處地方,還是一個疑問。”
此言一出,連藥王梁康也禁不住十分驚訝。
薛飛光叫道:“真的?天下之間,竟有一處地方連中原二老也不敢前往的麼?”
李星橋緩緩點頭,道:“不錯,真有這麼一處地方,不過說老實話,我不是不敢去,而是趙大哥昔年再三告誡,不讓我前往。”
裴淳最是信服他的師父趙雲坡,此時一聽竟是趙雲坡告誡李星橋的,便死心塌地地打消了前往之念。
梁康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李星橋道:“這一處地方,天下間知者寥寥無幾,名叫‘不歸府’,創設這不歸府的是兩個人,說出來梁兄多半曉得。”
薛飛光用央求的聲音道:“李伯伯快說吧,不要賣關子了。”
李星橋道:“這兩人都不在江湖走動,你決計未曾聽過,一個是司徒妙善,一個姓吳名同……”
裴淳插口道:“小侄聽過他們的名字。”
薛飛光道:“可是大師伯告訴你的?”
裴淳道:“不是,是周祥提起的,這位周老哥的雕塑技藝天下第一,他曾經對我說過,刀法是得自雕仙司徒妙善,畫法卻是得自畫聖吳同。”
李星橋道:“原來如此,但你們還不曉得這雕仙、畫聖二人,實在是武林高手,他們殫精竭智費了數十年之力,建造了這座‘不歸府’。趙大哥曾經進去過,據說他是能夠從這座不歸府活著出來的第一個人。趙大哥沒有把詳情告訴我,隻告訴我不可擅往。又透露出他因見機得早,才能逃出那處地方。”
薛飛光咋舌道:“當真這麼厲害?為何武林中沒有別人傳說此事?”
李星橋道:“風聞有不少高手失陷其中,被打入黑獄之內。你可知道趙大哥何以險險失陷之故麼?我告訴你,那就是因為你姑姑之故。!”
薛飛光大驚道:“是她?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裴淳茫然道:“怎麼回事呢?”
薛飛光說道:“我明白了兩件事,一是我姑姑深知趙伯伯的武功路數,所以在她相助之下,趙伯伯才會險險失陷。”
李星橋道:“孩子當真聰明得緊,老夫倒要聽聽,第二件事是什麼哪!”
薛飛光道:“第二件便是那不歸府中的黑獄遊魂們,一定是傳說中昔年喪生在我姑姑手上的三賢七子無疑。”
李、梁、裴三人,對她這個想法都認為極對,李星橋歡愉地拍拍裴淳肩頭,道:“你此行縱然不是馬到功成,但有了這麼一個女諸葛護駕,絕無意外。”
裴淳喜道:“這麼說來,師叔竟是準許小侄前赴不歸府,設法營救失陷在黑獄中的前輩高手了?”
李星橋道:“正是此意。”
薛飛光雙頰上那兩個可愛的梨渦顯得更深,可見得她心中的快活。
他們兩小向李、梁二人別過之後,立即上路向北方走去,那“不歸府”位居冀境的保定府,因此他們盡快北上,一路上曉行夜宿,毫無事故發生。
裴淳卻感到這一次遠行與以前出門大不相同。細想之下,才知道一則這回是結伴而行,路上有說有笑,毫不寂寞,二則薛飛光為人雖是天真爛漫,笑口常開,可是事事體貼,所有生活上的小節,都替裴淳安排服侍得十分周到。裴淳平生哪曾享過此福?是以一下子就感覺出其中的不同,因而對這位師妹的印象更覺完美。
越是往北,天氣越冷。薛飛光購買了在北方平常穿著的皮襖換上。她解釋給裴淳聽,說是穿著打扮若與大多數人不同,便十分惹眼。故此他們雖是練過上乘內功,尤其是裴淳更有不懼大寒大熱的秘功,卻也不能不換上衣裝。
裴淳聽了甚是信服,大有言聽計從之概。不一日,他們已踏入冀省境。但覺北方風俗淳樸,民生大見凋敝,一般人家,都過得甚是清苦。
薛飛光雇了一輛大車,兩人不再步行,翌日登車,裴淳幾次卷起簾子,但不久都被她放下,覺得甚是不解。
走了一程,裴淳又想瞧瞧路上景色,觸想起她屢次放下簾子之事,當下問道:“咱們步行的話,比起馬車都快,又可以縱目騁懷,收攬眼前風物,但師妹卻要雇車,又垂下簾子,不知有何用意!”
薛飛光笑道:“難為你忍耐得住,若是別人,早在昨日就要詢問了。我此舉也沒有什麼深意,不過總是有益無害……”
說時,教裴淳把簾子掀起一道細縫,得以瞧見外麵,又道:“計算時日,樸日升早就回到大都,連同他能請得動的高手也聚集在大都元疑。而辛姐姐在這段時間之內,可能也到達北方。縱觀今日武林形勢,她必須先以全力擊潰樸日升這股勢力,即可高枕無憂。你雖然是她屬意的五大高手之一,可是她多半認為你為人忠厚,不足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