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村紀事
第七十八章浯溪
浯溪,溪水名。在湖南省祁陽縣西南。
唐詩人元結卜居於此,築台建亭,台曰峿台,亭曰吾亭,與浯溪並稱“三吾”。唐元結《浯溪銘》序:“浯溪在湘水之南,北匯於湘,愛其勝異,遂家溪畔。溪世無名稱者也,為自愛之故,自命曰浯溪。”宋張孝祥《水龍吟?過浯溪》詞:“生平隻説浯溪,斜陽喚我歸船繫。”清錢謙益《<呂季臣詩>序》:“浯溪之士遊於吾門者十餘人,皆懷文抱質,有鄒魯儒學之風。”清陳維崧《念奴嬌》詞:“我與浯溪曾有約,采入文抄篇幅。”
浯溪是祁陽的名勝之一,唐代元結的隱居地,以摩崖石刻的顏真卿手書顏體書法的代表作品“大唐中興頌碑”聞名於世。
唐代詩人才華橫溢,更有豪邁之氣。柳宗元敢將一條溪命名為“愚溪”。元結也敢。浯溪就是這位老兄命名的。“浯”即“吾”,加上“三點水”,便是“我之溪”。“愚”即“餘”,亦“吾”亦“我”。詩人行吟之處,詩情如溪水,而獨占其名,遂成千古佳話。浯溪,亦是千古之溪。唐風吹拂,今人不免汗顏。元結撰寫《大唐中興頌》,顏真卿書寫此文,鐫刻於浯溪崖石。文奇、字奇、石奇,呼為浯溪“三絕”。後人行至祁陽,必定膜拜浯溪碑林。《大唐中興頌》成為浯溪的絕唱。歲月流轉。我也與浯溪有緣。以“心底無私天地寬”贏得後人景仰的陶鑄便是祁陽人氏。一篇《鬆樹的風格》,萬口讚頌。錚錚鐵骨,躍然紙上。浯溪有幸。《鬆樹的風骨》之書法碑林將屹立於浯溪之岸。陶鑄亦可傲然直抒心意:“吾之溪,吾與大地同在。”浯溪天氣晴朗。綿綿的端午水,停頓於端午。太陽朗照林間,柔和的光線如同輕霧。走在樹林裏,走在浯溪旁,走在靜靜的懷念之中。當元結吟唱著《大唐中興頌》,當陶鑄揮筆寫就《鬆樹的風格》,浯溪的浪花也以文字的形式記錄著奔騰的足跡。
或許,浯溪隻是一枝墨水充盈的毛筆。
或許,浯溪隻是一線日夜流淌的情絲。
浯溪,我們的溪水。浯溪,我們的曆史。頂天立地的是鬆樹,是大寫的人。高官再高,高不過藍天白雲。百姓甚眾,卻耕耘萬裏江山。
每次我去浯溪,除了看它的碑林和山水之外,最令我留連忘返的是兩處地方,一處是元結當年彈琴的浯台,那裏是浯溪的最高點,每到月夜,元結總是執一把琴,坐在那裏對江而彈,琴聲激活了浯溪山水,浯溪山水浸潤著他的琴聲,元結與山水融合在一起,任千古憂愁萬古功名順琴而去,隨水而流,在虛無中摻雜著沉重,在縹緲中偶爾跳出一聲歎息,在歸途中時而回頭張望,在空靈中拍擊著一絲無奈。我站在那個地方,常常緬懷的隻是一種漸去漸遠的影子,聽見的隻是一縷似要消失而又沒有消失的古琴曲……
另一處地方是大書法家米芾的拜石地,因為一尊奇石,米芾竟然一見而拜,現代的人似覺有些不可思議,我常常久久地凝視那塊石頭,覺得不過就是一塊普通石頭而已,然而,是一種什麼樣的靈性突然觸動了米芾的內心深處?一塊石頭竟值得他跪地一拜呢?
有一點卻是可以堅信的,在現代文明鋪天蓋地的裹挾之下,我們是愈來愈找不到那種人與自然一觸即發的大靈性了,這不僅是一種靈性的退化,更是一種人文精神的消亡。在精神疲憊的時候,還有多少人會坐在這個文化驛站歇一歇,舒展一下自己疲倦的靈魂呢?
每次我走進浯溪,總抱著一種敬畏之心,不敢多說一句話,因為每一塊石碑上似乎都有一雙智慧的眼睛在看著我,那一刻,我覺得,在那些燃燒的火把之中,一絲蒼涼和無邊的寂寞叩擊著我的心靈。除了敬畏之外,我隻有坐下來休息,沒有其他任何話語可以言表。回家後,我才敢寫一些不知輕重的文章。
(第七十八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