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沒死，還活得好好的！”
“那天，我們本來可以殺了他，可是，不知從哪來的一支軍兵，從天而降，救了他！”
“他就那樣消失了。”
“這些年，我讓人打聽過，他還在洛陽，根本就沒有死，而且，和王世充餘部聯手，隨時可能起兵造反，這一次，我帶兵出城，就是為了阻止他們。”
嘭——
驚天巨響。
身邊紅色杜鵑花被打翻在地，怔怔轉身，傻傻看著他：“你說什麼？”
“我是說，我和他之前的賭約，還沒有結束！”他的笑中，有了幾分自嘲：“原本打算把這一切隱瞞一輩子，但，這些年，哪怕是我如此照顧你們母子，你依舊不肯給我任何機會，所以，我不想再看到你繼續這樣，真正的決鬥，現在才開始。”
然後，嘭，門，被從門外合攏。
然後……
“爹，我想抱著娘一起睡，我不要走，我不要回宮。”
孩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和腳步聲一起走遠，然後，馬車離開閣樓，就要遠去。
倚在窗邊，傻傻看著那輛華麗的駛向皇宮的車。
車窗邊，小小人兒倔強的伸出腦袋，眼中，淚光瑩瑩，委屈的看向閣樓。
那眼神，就那樣一下子，撞進我心口。
那樣的神情，那樣的模樣，在這一瞬間，擊碎了我冰冷封塵了好多年的心，突然間，徹底的領悟，這一切的錯，都是我的錯，不應該由孩子來承擔。
“博兒……博兒……”
飛快的下樓，飛快的出門，追趕那輛車。
提起長裙，顧不上腳上因為奔跑而遺落的繡花鞋，一個勁的，不要命的追向馬車。
終於，車子停下。
然後，車上那個小小的身影，小心翼翼下車，停住，留在原地。
隻是一個小小的孩子，行事，卻是那樣謹慎，仿佛麵對的，不是他的母親，而是其它的什麼人，他的眼中，有著想要擁抱的渴望，腳步，卻不敢上前來。
回頭，看了看李建成，然後，向前兩步。
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刺痛了我的心。
“博兒，來，到娘這裏來，娘要你，娘不會不理你了！”終於，沉寂了好久的眼淚，滾然，滑出體內，張開雙臂，蹲下身。
隻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
卻仿佛，對孩子而言，莫大的恩賜。
他的眼神，先是欣喜，繼而歡悅，然後，終於歡天喜地的撲上前。
“娘！娘……”
一聲聲的呼喚，不計前嫌，似乎，這五年來，我對他的冷漠，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這雙小小的眼睛裏，分明已經有些滄桑和世故，卻在這一刻，回歸了彼時的清澈。
“娘，你以後不要再生氣，不要不理博兒了……”
柔軟的小手，緊緊抱住我的脖頸。
小小的身子是那麼的小，兩隻手臂，就可以將他完整的攬入懷裏。
這樣的年齡，本應該，在娘親的麵前撒嬌，或是耍脾氣，可是，他的動作卻小心翼翼唯恐惹惱了我這個不配做的娘。
“博兒，對不起……”
孩子，真的對不起。
因為，這一刻，緊緊的擁抱，便是為了別離。
或許，你的生命中，隻有這一次，得到了娘親的疼愛，但，這一切，也許就是上天注定的，我們隻有母子的緣，沒有母子的份。
因為，這一抱之後。
我便要離開。
我要去洛陽，找回宇文成都，找回自己，丟失的過往，丟失的愛！
夜，漫長，人心比風還要淩亂。
漆黑的蒼穹，擁抱的身影，小小的人兒和小小的眼淚，將會成為，一生中，刹那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