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放手。”其實紹原羞怒之下也不知如何收場,隻是心裏憋屈了多日的憤懣讓他無法退讓,緊趕一步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公子,將軍他……”一個士兵大急之下,伸手就想把紹原推開,不料一推之下竟是紋絲不動,反倒將十四歲的少年激得怒火上湧:“放肆!”
“放肆!”同時響起還有另外一個聲音,“竟敢對公子無禮?”
“大人?”紹原轉頭見來人竟是使臣昌寓,不由得一愣。
“將人交給公子。”昌寓淡淡地向兩個士兵吩咐,見他們猶豫著不敢放手,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冷笑一聲,“放心,你們將軍那裏,自然由我去說。”
“多謝大人。”紹原連忙躬身施禮,知道方岩雖然與昌寓不合,但這點麵子還是要給帝都使臣的。何況方岩雖有兵權,到底隻是個凡人,真論起實力來,身為神人的昌寓還是要占上風。
“真是個俊秀少年,連我都不忍心讓他落魄道旁。”昌寓打量了一下泊鈞,摸了摸下巴的胡須向紹原一笑,“公子那裏若是不方便,我可以代為照料這位小哥。”
“不!”尚不等紹原答言,泊鈞已經搶先叫了出來。
從紹原將他背到碼頭直到現在,這個來曆不明的少年始終一言不發,也沒有任何反抗,仿佛一隻聽天由命的馴順羔羊。可現在他卻猛地掙脫兩個士兵踉蹌著站定,單薄的胸膛劇烈起伏,看向昌寓的目光中盡是戒懼。
“多謝大人了,我正想要他做個伴兒。”紹原見昌寓神色古怪,除了被拒絕的尷尬,似乎還有一種莫名的了然,趕緊出聲幫泊鈞掩飾。
昌寓笑了笑,就像一個熟知孩子們底細的大人,可以大度地放任他們胡鬧一陣子。於是他點了點頭,說了聲:“那你們小心些。”就招呼那兩個士兵先走了。
“我們去坐船。”紹原見他們走遠了,便向泊鈞招招手。
“我不……不和你們……一起。”泊鈞搖搖頭,後退了一步。此刻陽光燦爛,他的臉色卻是一片慘白。
“不和我們一起?”紹原有些意外,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懼怕昌寓,“你認識剛才那位大人嗎?”
泊鈞搖了搖頭。
“那……”紹原本來想問“那你為什麼怕他”,隨後又覺得這個問話未必能得到回答,便改口問,“那你要去哪裏?”
“那裏。”這一回泊鈞回答得很篤定,伸出手指了個方向——卻是朝向天上的太陽。
“太陽?”紹原摸了摸腦袋,對方說話總是寥寥幾個字,讓他得動腦筋去猜,“是太陽升起的地方,還是落下的地方?”
“不知道。”泊鈞的眼中現出迷茫的神色,顯然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反正……那裏。”
“那就是東方了。”紹原拍了拍腦袋,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泊鈞的臉。那個麵孔俊雅無倫,漆黑的眼睛中透著無法忽視的靈氣,卻不知他的心思為何會如此天真簡單,而脾氣卻又莫名地孤僻乖戾。
指著前方的河流,紹原給他出主意:“過了河一直往東走,你可以走到大海邊。大海的盡頭就是太陽升起的地方。”
“真的?”泊鈞向往地隨著紹原手指的方向望去,“太陽……住在大海那邊?”
“傳說日神住在湯穀,湯穀位於歸墟東端,而歸墟則在大海的東端。”紹原喘了口氣,“總之,太陽離我們很遠很遠,從沒聽說過誰到過那裏。”
“啊?”泊鈞驚訝地聽著紹原的話,方才還充滿希望的眼睛頓時如熄滅的炭火般暗淡下去。
“不過也許有人到過,隻是我不知道罷了。”紹原見自己一句話就把泊鈞打得蔫了,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別著急,你一直往東走,總會走得到的。”
“嗯。”泊鈞若有若無地應了一聲,“我會……一直走。”
“好,那現在去跟我坐船。”紹原拍了拍他的肩膀,力圖將自己親手打蔫的少年重新振奮起來,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如果你不急著趕路,就先跟我回解州,我一定會找人——幫你解除光影咒。”
這句石破天驚的話讓泊鈞難以置信地盯住了紹原,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一朵花來。他的嘴唇囁嚅了一陣子,卻沒能發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你想問我為什麼要幫你?”紹原笑起來,轉過身沒讓泊鈞看見他的眼睛,仿佛泊鈞那雙晶瑩純澈的眼能看穿自己內心中隱藏的秘密,“因為我恨,恨這種控製他人的法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世界上再沒有人會被光影咒控製。”
“可是……你……”泊鈞定定地看著紹原的背影,卻一時表達不清自己的意思。
“你想問我既然能找人解咒,為什麼不讓他先解了我的?”紹原仿佛猜到了泊鈞心中的疑問,苦笑著攤開右手掌,露出掌心中那隱約的光影咒咒紋,“因為,給我施咒的人就是他。而他指定可以操縱我的人,就是剛才你所見的解州將軍方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