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奴猛地一拽崇梓的頭發,製止住她將身體砸向銅鏡的動作,輕笑道:“想示警?沒用的,外麵的守衛是顏嶺帶的人——沒錯,顏嶺就是顏峰的親弟弟,不過為了避開你的注意,他可是易容改名才進了朱明衛。嗬嗬,雖然你做賊心虛想要整垮整個顏家,但顏家百年世家,樹大根深,就算不斷被你清洗,總能在你讀心術顧及不到之處幸存下若幹暗子——為了這一天,他們可是韜光養晦了十四年!”
“那顏……峰呢?”崇梓用盡所有的力氣吐出這幾個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她的身體開始發冷,近日來因為極度厭惡嘈雜,除了服侍梳洗的貼身婢女,晨起修煉時玄圃堂內空無一人。
按照規矩,還有一個時辰才是早飯時間,那時太宰濮辛才會前來議事。而一個時辰,已經足夠讓這群亂臣賊子做出任何事情。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過去的崇梓太自信於自己的讀心術,以至於沒能察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有人將仇恨潛藏了那麼多年。今日的結局,看似荒誕,卻是必然。
身體裏那個潛藏的顏峰此刻又開始大笑起來,那麼猙獰那麼快意,仿佛在嘲笑經過顏家十四年的隱忍和謀劃後,強硬一世的西皇終於落到了任人宰割的這一天。
可是他在哪裏?當年殺掉他之後,她明明是親手把他埋在玄圃堂的珙桐樹下了,可為什麼她夜夜挖掘,卻始終沒有找到哪怕一片指甲、一根頭發?
“你問我的父親?放心,他確實已經死透了。”秋奴快活地笑起來,在首飾盒中挑選出一根鳳頭嵌南珠的簪子給崇梓簪上,“他那麼愛你,自然要與你的身體合二為一。”
感覺到西皇向來穩重如山的身體微微一震,秋奴的雙手扶住崇梓的頭顱,調整著簪子的角度:“虧你還和他同床共枕了那麼久,居然嚐不出他的味道。”
看著鏡子裏崇梓驀然蒼白的臉色,秋奴得意地笑了:“倒也是,我把他燒成那麼細的灰末,撒在天水茶裏哪裏看得出來,偏你每天又喝得那麼急,自然不知不覺就中了父親自煉的屍蠱。”
耳聽崇梓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秋奴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動聽的聲音,笑著將一朵精致的絹花插在崇梓的鬢邊:“你想問我為什麼沒被人發現?把一具那麼大的屍體挖出來再燒掉,自然會留下蛛絲馬跡,可如果有耐心,每次隻是值夜的時候偷偷割下一小塊,放在自己房內的炭盆裏焚燒,就不會被人發現了。再說,因為屍蠱的關係,每次燒出來的粉末都隻有指甲縫那麼大……”
聽到這裏,崇梓的身體驀地抽動了一下,似乎想要嘔吐,卻又吐不出來。
“你覺得惡心?可他是我的父親,一切都是靠他英靈的指引我才能順利等到今天,我才不覺得他的屍體惡心。我真正覺得惡心的是你,母親——”秋奴手一抖,尖利的金簪刺入了崇梓的頭皮,洇出些微紅色的血跡來,“為了昆侖,你自可以拋開情人和私生女,立神農國郡王做東君,但為什麼一定要殺掉父親,還抹去了我的記憶充做奴婢?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你根本不配做我的母親!”
瞟了一眼銅鏡中西皇的眼神,秋奴跪直了身子,將一襲串珠抹額佩戴在崇梓寬闊的額頭上:“你奇怪為什麼我能煉成世上最強的讀心術?因為你修煉它隻是為了掌控別人,而我卻是為了保全性命!自從開始修煉讀心術的那天起,我每天都像是遊走在死亡邊緣,擔心某天被你看穿了心事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那種無處不在的恐懼,你能明白嗎?直到我試探性地逼瘋了琴夫人而沒被你發現,我才知道我真正練成了這門法術,而且比你還高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