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審判(2)(1 / 3)

顏峻偷覷了一眼父親顏理,見老頭子隻是閉目養神,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便朝漸函拱了拱手:“公主稍安毋躁。”又轉向差役吩咐,“取物證來。”

他心中既將泊鈞視為禽獸一般的妖孽,便不再與他計較禮數,而他們之所以一直不點破泊鈞的身份,則是為了他的證詞能更有效力。若是漸函自己忍不住捅破這一點,也很好,堂堂昆侖公主被溟妖迷惑,絕對是引人恥笑的醜聞。

差役得了命令,隨即捧出一個小小的帛卷來,交到顏峻手中。顏峻托起帛卷,衝著泊鈞問道:“你可認得這是什麼?”

“認得。”泊鈞輕飄飄地掃了一眼顏峻手中的帛卷,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手中拿的是什麼,“那是漸函公主……讓我送給東君的信。”

他的聲音很輕,眼神也有些恍惚,似乎目光一碰到麵前的各位主審官,便散成晶塵消散在空氣之中。那些晶塵是如此細微,這樣就無法反射出漸函震驚和悲憤的表情了。

“確認無誤就好,現在本官當眾念一念這封信。”顏峻站起身,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漸函和雋潔夫人,便展開帛書大聲念道,“父君如晤,向議之事已聯絡諸臣,不日可備。惜母已覺察,連夜遣女出京……”

他還未念完,就連一向矜持的雋潔夫人都忍不住出聲反駁:“一派胡言,是誰偽造書信陷害公主?”

“望父君早日出山施援,切切,女字。”顏峻並不理會雋潔夫人的抗議,一意將帛書念完,這才微笑著轉向漸函,“這封信上蓋有公主專用的私印,應該是公主親筆所寫吧?”

“不是我寫的。”漸函盡量想穩住自己的聲音,話一出口還是聽出了明顯的顫音。雖然涉世尚不算深,但她清楚地知道這封偽書的惡毒用意:一來它想揭示漸函被母親貶謫的原因是圖謀不軌;二來明示這個圖謀東君一直知曉甚至參與;三來則是要廣開株連,為顏家把持朝政清洗政敵。

果然,顏峻的下一句話便蘊涵著無盡的深意:“不知這封信內的‘諸臣’是誰,公主可否賜教?”

“再說一遍,這封信不是我寫的!”極端的憤怒之下,漸函大聲說出這句話,隨即便全身顫抖,眼中隱隱閃爍著淚光——母親,你就任憑這些無恥之徒如此誣陷女兒嗎?!

“臣很願意相信公主的話,可惜根據律法,公主此刻的回答不能作為推翻證據的理由。”顏峻轉向顏理和大司厲等人,冷靜地道,“既然方才雋潔夫人已經證明公主確實給東君陛下寫了書信,而書信又是由公主最親密的‘朋友’泊鈞送出的,那麼下官以為鑒定這封信真偽的證詞應該由泊鈞做出,各位大人以為如何?”

“不錯。”顏理眯著眼睛點了點頭,而大司厲也隻能默認。

“那麼泊鈞我且問你,公主把信交給你時你可曾看過信上內容,是否與方才本官所念的一致?”見泊鈞呆呆地不知在想什麼,顏峻驀然厲聲,“你可聽見本官在問你話?”

後一句話終於讓泊鈞從出神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他抬眼看了看站在公案後的顏峻,恍然覺得那位神人隨時可以變成一座大山將自己壓成齏粉,便淡淡地轉開了眼神:“大人說得對,公主讓我送的就是這封信。”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雋潔夫人萬料不到泊鈞竟會如此信口雌黃,當即氣得不顧公堂規矩再次插話,“那麼本官也可以作證,公主所寫的信根本不是這個內容!”

“夫人請安靜,一會兒還有別的事要問你。”顏峻冷冷地看著雋潔夫人。前任太宰濮辛雖然已被罷黜,但他為官多年,樹大根深,加上昔年東君從神農國帶來的屬官和對顏家上位心懷不滿的臣僚,昆侖朝堂上各派勢力錯綜複雜,因此顏家急需一個大案件來甄別朋黨、清理政敵,也為漸幽能夠順利接任西皇之位鋪平道路。

“那麼這封信你是否送到東君手中?東君可有回信?”顏峻繼續詢問。

“沒有……”泊鈞知道此刻自己必須隱瞞下東君的死訊,這是他唯一能夠體恤漸函的地方,“我沒有找到東君。”

這個回答雖然並不令人滿意,卻也沒有什麼壞處,於是顏峻便點了點頭,好整以暇地觀察著漸函的表情:“公主還有什麼話說?”編織羅網需要耐心,何況漸函越是痛苦,有人便越是快意。

“不是我寫的。”漸函凝視著泊鈞的眼睛,重複著剛才的話。

實際上她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因為她正對泊鈞使用讀心術,這也是她第一次用法術窺測少年的內心。

然而她在少年空茫的眼中看到的卻是一片無盡的黑暗:“我不要被關在鐵籠裏,我不要和牲畜們關在一起,我害怕會變成瘋子……”感受到漸函的凝視,泊鈞沒有回避,而是對她敞開了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他的話也可以相信嗎?”雋潔夫人急怒之下,指著泊鈞脫口而出,“他不過是個低賤的……”

“雋姐姐!”漸函驀地厲聲打斷了她。無論她內心對泊鈞是恨是怨,那一根堅守的底線卻在風雨中不曾動搖——不能挑明泊鈞的身份,否則帶給他的就是無盡的傷害。

泊鈞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一下,垂下眼睛避開了漸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