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後,衛太後驚得身形一歪。不過她非常巧妙地化解了尷尬,順勢撿起了地上的金湯匙,與身邊的曹懷使了一個眼色。
曹懷會意,先是跪在少帝麵前叩首,隨後將腰杆挺得筆直,頗有幾分義正辭嚴味道。
“陛下,您萬金之軀,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勞費心神。奴才身為內務總管,發生這樣的事,難辭其咎。望請陛下給奴才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老奴一定秉公辦理,給陛下一個交代,還薛大人一個公道。”
“是啊,皇上。”衛太後也在一旁附和,“宮中繁事眾多,您也不能事事都親力親為,而是應該把精力放在國家大事上。”
“母後教導的是,孩兒知曉了,也一定不辜負母後的期望。曹總管是先帝最信任的近侍,這件事交給他處理,朕也放心。”康徹的話語中給予了曹懷足夠的信任,自然也是念在他的擁立之功,可這位少年天子總會突發奇想,又轉身對著陳瑛囑咐道:“三寶子,你也隨曹總管一起出去,把薛大人請進來。”
“是,陛下。”
陳瑛跟著內務總管曹懷走到殿外,馬麟一見到曹懷就一下子沒有之前的囂張氣焰,跟著他的小太監們也紛紛起身,抖如篩糠的退到一旁。陳瑛趁機上前,扶起了驚魂未定的薛儒芝。
“一群有眼無珠的無知奴才!”
曹懷已年逾不惑,眼角被歲月刻上了細細的皺紋。若在鬢角處細細找尋,還能撚起幾絲白發,唯有一雙眼睛明亮又澄澈,此刻卻因憤怒布滿了殺意。
“薛大人何許人也,乃朝廷重臣,陛下的心腹之臣,柴相的得意門生。你們到底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膽,敢對他如此無禮?!”
“義···不,曹總管,小的實在不知啊!”
自知闖了彌天大禍的馬麟跪在地上,嚇得渾身顫抖,就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利索了。
馬麟本是京都東市的一名市井之徒,平日裏總愛幹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手指靈活擅長開鎖有著“巧指郎君”的諢號。因調戲官家小姐受了宮刑,被衛梁看中以後就送進了宮,安排到永壽宮侍奉衛太後,很快得寵。雖然得寵後,馬麟在後宮經常仗勢欺人,可換成一個市井小人,又有誰在雞犬升天以後還能保持平常心呢?
曹懷收他做義子也不是沒有理由的:每日早午晚馬麟都必定是第一個向自己問安的人,也非常孝敬,這一點很對曹懷的胃口。
看著苦苦哀求的義子,曹懷又回頭看一眼正用冷俊麵孔瞪著想要看一出好戲的薛儒芝,實在左右為難。可當著他們的麵,這場戲怎麼也要演下去。
“來人,將這些冒犯薛大人的惡奴拖到掖庭杖責三十,是死是活,全靠各自的造化。”
“掖庭杖責自古嚴厲,從沒人能挨過三十杖,還請曹總管饒命,饒命啊!!!”
馬麟和眾小太監們涕淚橫流,連連叩首求饒。
薛儒芝見他們哭得可憐,心生不忍,加上陳瑛做事圓滑,偷偷告訴薛儒芝,馬麟是皇太後最得寵的太監。心裏權衡之下,薛儒芝已有了打算,開口求情道:“曹總管,如今正值先帝停靈期間,不宜見血光,還請總管從輕發落,饒了諸位公公的死罪。”
“可陛下有過旨意,這件事必須嚴懲,還大人一個公道。”
“我又不是朝中那些斤斤計較的老糾!諸位公公既然知錯了,麵子也還給我了,用不著追究到底,趕盡殺絕。”
“薛大人不愧是位飽讀詩書、滿腹經綸的社稷之臣,還有一副憐憫眾生的好心腸,真是世間少有啊。”曹懷誇得天花亂墜,直接把薛儒芝捧上了天。轉身看向馬麟一眾人,依舊怒色難掩地說道:“看在薛大人為你們求情的份上,就饒了爾等的死罪。自己去掖庭領十五杖,再扣半年俸銀。”
馬麟明白逃過了死罪,趕緊磕頭謝恩,領著一幹小太監灰溜溜的走了。
事態緊急,經曆完這場不大不小的鬧劇以後,薛儒芝趕忙跟著曹懷和陳瑛進入殿內。
忽見皇太後果真端坐在禦案旁,薛儒芝又打起了退堂鼓,露出一副要退走又不敢走的優柔寡斷模樣,直到看見少帝注意到自己,忙上前幾步。
誤什麼都不能誤了麵聖的禮數,薛儒芝跪倒施禮,對年輕的天子三叩九拜。
“臣,門下省錄事薛儒芝,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薛愛卿,不知你是否滿意曹總管懲戒那些惡奴的做法?”
薛儒芝把腦袋壓得低低的,他不是那種迂腐不化的頑固老臣。明白既要做到對皇帝效忠,又要保住太後顏麵的的話,就隻能委屈自己,所以把過錯全部攬到自己身上。
“臣不敢妄論,皇上。是微臣處事不當,沒有向後宮的公公們言明身份,這才引發了誤會。”
“誤會?!”
一場公然侮辱朝臣的鬧劇一下洗白,變成為誤會。